第六章《入梦师2》(1)
禁术源头
“这是哪里?”我站起身问道。“禁术源头。残害众生的源头!麻衣世家居然打开了太虚之谷!老夫未想到,此生还有幸得见太虚之谷。竟然不是传说!不是传说!”
1大战本命天蛇
“小哥,醒醒,我们到了。”感觉有人在拍打我的脸,但我真的不想睁开眼睛,这一觉睡得太舒服了,可下一刻,我的脸上吃了一拳:“张平安,你再睡下去我们只能永远呆在这里了。”
我张开眼,眼前照样是张瞎子那张老得不能再老的脸。避开那张老脸,是弯弯沉睡的小脸。弯弯的皮肤很白,睫毛长长地落下一片阴影。再侧下目光,我的面前竟然出现一大片郁金香。黄黄的花朵中偶尔夹杂着紫色的花,一直缠缠绵绵到天边。各色的蝴蝶翩翩起舞。每吸一口空气,都能感觉到甜蜜的幸福。一条晶莹的小溪从远处蜿蜒着流来,小溪里带着一两尾鱼,偶尔快乐地回旋,是那么美好。一只黄色的蝴蝶就这样落在我的手心上,它似乎怕我抓到它,只停了一下就飞走了。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在这里开个养老院一定会赚翻了。
“这是哪里?”我站起身问道。
“禁术源头。残害众生的源头!麻衣世家居然打开了太虚之谷!老夫未想到,此生还有幸得见太虚之谷。竟然不是传说!不是传说!”
张瞎子像一个刚刚发现科学定理的科学怪人般,原地转了几个圈,又大怒道:“太虚之谷,是升天未遂之人坠落之地,怎么违背天理,供邪念之人出入?小哥可知古往今来那些修道之人,为何宁可冒着坠入太虚之谷的危险,也要纵身一试?”
我悠闲地看着遍地美花野草,心情好得了不得,自言自语道:“要是在这里开个养老院也不错。张瞎子,其实没你说的那么可怕吧。”
张瞎子接着说道:“太虚之谷虽说是至阴之地,但也并不一无是处。世上有阴就有阳。有邪就有正,有魔就有道。飞升成仙者,可知古往今来一切事理,并可窥探天机。黄帝拱手而天下治!为何拱手而天下治?那是因为,黄帝是天!自古以来,谁能斗过天?能窥探天道之人,不是帝王也是贤臣。但想要掌握天道,就不是常人可为了。孙子兵法有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但小哥可知,为何夏商周的战争如此之少?只因两国开战前的庙算。必有一胜,必有一败。败者,自然不会出兵。而胜者,更没理由出兵。
“所以才会有‘黄帝拱手而天下治’一言。如果卜算为‘和’,那么两国才可能打一仗。但从古至今,能打‘和’的战争又有几场呢?所以古人才云‘以和为贵’。
“窥探天机,谁人不想呀!曹雪芹写《红楼梦》里的第五回,就提到过贾宝玉误入太虚,得窥十二金钗前世今生!咱们能到这里,说不定也有机会一登太虚,得窥天机。”
我叹了口气,觉得这瞎子不靠谱,于是说道:“张瞎子,要是真那么神准神准的,那为什么中华五千年那么不消停?”
“小哥莫要取笑老夫。如若卜算真的神准,那么就不会有后来的春秋战国。自春秋之后,中华战事频发。老夫也不知为何,是天道舍弃了我们,还是——我们舍弃了天道。窥探天机,是要付出代价的。诸葛孔明通古知今,刘伯温妙算夺天下。诸葛孔明英年早逝,刘伯温重病而亡,也许就是代价吧。”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窥探天机?不看不行吗?”
“我辈中人,岂是死就能吓住的?小哥呀……”张瞎子声调突然就晴转多云,“两国一旦开战,血流成河,死伤不计。如果能用一族之人伤残,来换取两国万千性命,这又何尝不是划算之事?哪一场战争,是仅需要一两人之性命就可结束的?如果用一两人之性命,可以免去战争,哪个国家不愿意推行?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不知是哪一代、哪一朝开始,巫师卜卦不再灵验。竟然连最简单的天时变化都算不准。”
“天时变化?”
“就是天气预报。”张瞎子鄙夷道,“连明天刮风下雨都算不出的天师,还有资格呆在神庙里吗?既然算不准了,也就没人信了。而那些我辈中人,渐渐地竟然也能和常人一样寿终正寝。虽然还是道士,却连最简单的法术都失去了,只能给人画自己都不信的符咒。只是隔几代人,会偶尔出现一个通灵之人。但通灵之人,多不得善终。勉强诞下子嗣,也注定无法看到子嗣成长。而那些平庸的世间子弟,早就忘了要维护道、义之事。这个世间,麻衣神算,大概只余老夫一人吧。而老夫的通灵之术,无法走出太虚之谷也就罢了,连主魂深处都无法进入。怎可抵上麻衣神算的名号?”
“大师,你的寂寞只有我能读懂。我现在不也在这儿陪你吗?我现在这身体,比残疾人好不到哪去。要是真有什么窥探天机之术,拿出来大家分享一下,我既然能入梦,说不定我也能看到点未来什么的,看看下期双色球出什么号,也算不枉此生了。”
“小哥呀!”张瞎子一拍大腿,“你要是想成帝成王,还在乎什么双色球呀?到时候全世界的女人都是小哥你的。想要什么有什么!”
“我懒得理你。”这张瞎子,两三句又回到封建余毒上。要是真能当上帝王,他自己怎么不去呀?
正说着,远远地却有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那男人小平头,头发茬子竖起得像小刺猬。而那一双眸子,则像雾像雨又像风。他在看到我的瞬间,显然是吃了一惊,本来抿成一条好看弧度的嘴突然间就能装半个鸡蛋。半晌才问道:“张平安,你、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司南子那个贱人会是谁?我还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神色一变,慌慌张张说道:“快走!快点离开这里!否则你们都会死!”
“怎么会死?”我不相信。这个地方美得让人想死在这里。
“我告诉你们也没有用。”他急得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上惊恐地像是马上就要遇到什么怪物,“不想死的话,马上从哪来,就回哪去。我一个人做祭品还不够吗?”
张瞎子脸上的肌肉像被刺激到了一抖,沉声问:“祭品?你知道自己是祭品?”
“知道。我早就知道。”司南子转头遇上张瞎子,脸色瞬间变得很漠然,一丝厌恶从他的眉间升起,他又转过头对着我说,“我每晚都会被吃掉,再吐出来,再吃掉……”
刚说完,他的脸色却变平淡了,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像是圆寂前的圣僧,又像是自知前途无望所以改嫁的寡妇。就那么风平浪静地看着我们,轻飘飘地说,“不用跑了,来不及了。”那声音一如初次见面时,雪域高原上的清冷。
我和张瞎子同时感觉到风有那么一瞬间波动了一下,不,应该说是整个空间都波动了一下。随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河水照常在河床里哗啦啦的流着,蝴蝶依旧在花丛中飞舞。
但有什么真的不一样了,就像是一盘正在放的录像带,突然间停了一下,接着被人换了一盘,虽然动作很快,甚至连接的画面也一样,但真的不是同一盘。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瞎子脸上的肌肉抖了数下,像是有什么在刺他的面部神经:“大家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他说话的神情和司南子如出一辙。他见我们不动,说道:“天师一族的至阴邪咒,没有人能躲的过去。算了,认命吧。”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静止了。风吹过花草树木时静止了,河水在河岸里奔腾时静止了,还有那些正展翅欲飞的蝴蝶也静止了。蝴蝶的翅膀就这样停在空中,仿佛是已经被人做成标本一般。
很奇怪,我们几个都是逃跑的姿式,但每个人都被定在那里。其实还是可以小动一下,只是这个动作太慢了,慢到可以忽略不计。
我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美国片,里面就有这样的内容:一小队的人突然间被拉入了一个超级慢的时空。那个时空里的时间可以忽略不计,或者说,根本没有时间。所有的东西落入到这个时空,都和静止差不多。在那里,瞬间即永恒。
要是在那个时间里,看中的妹子想跑都跑不掉。
我们虽然都不能跑,但心里想什么都一清二楚。
司南子看来是经常遇到这样的事,早就把一切看开了,那么帅的一张脸只有等死的平静。可我不想死呀。还好眼球可以轻微活动一下,我查看四周,张瞎子一身仙白道袍定在那里,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看来是指望不上了。躺在地上的弯弯小小的一团蜷缩着,仿佛是在母亲的子宫里,她的眼睛也是闭着,不知道睡着还是醒着。
看来唯一能有效运动的,只剩思维了。至少我在思考,怎样才能继续动起来。
而远方就在这时卷起了狂风。黑色的风所过之处,片草不生。
那条黑色的风忽左忽右,仿佛知道我们在这里,为了吊胃口,所以像一条黑色的醉蛇一样,扭着身躯呈‘八’字状靠近我们。
被疾风切断的植物,像是得到赦令般,从被破坏殆尽的地方飞过来,划开了空气,带来一丝清凉。
终于,那狂风游荡完了周边的地区,开始向我们由远及近袭来。
一股腥气扑面而来,像是立于万丈的臭水沟前。
好熟悉的感觉。我曾经经历过这样的画面。到底是在哪里?未待我想完,远方没有被破坏掉的草地由远及近地枯萎、残败。那些已经寸草不生的地方,电闪雷鸣、死气沉沉。
那股黑风先是往后退,猛然间一“窜”身子,像是一口气要把我们都消灭掉。
在那股黑风到来的时候,我们却意外地获得了自由。
张瞎子一手提着弯弯,一手提着早就吓瘫的我,忽地就腾空而起:“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镇魂符——出——”
只见无数的灵符从张瞎子的胸前涌出,而张瞎子的脸瞬间变得铁青,神色一凛,仿佛身体经历着什么巨大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