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美酒(十八) - 高岭之花 - 剑子十七 - 科幻灵异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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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美酒(十八)

越风清睁开眼时,便一下子确定了自己的处境。他的头上被罩了个黑色的麻袋,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察觉到自己被一人扛在肩头,头颅朝下,那人似乎正走在什么崎岖不平的小道上,不曾停歇的颠簸感让他头晕目眩。

昏迷之前的记忆瞬间回拢,就在进屋换衣服的那个档口,后脑勺狠狠挨了一下,如今仍是火辣辣的刺痛。行凶者并没有替他进行简单的包扎,越风清能清楚地察觉到血液顺着身体的纹路,一直滴滴答答地往下滴去。

晕眩感不住袭来,越风清定了定心神,咬了咬舌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不知走了多久,越风清才察觉到那人停了下来。接着,身子一空,他整个人被丢到了地上,有人如此说道:“头儿,人带回来了。”

“做得好。”

越风清只听见一声清朗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是慢慢逼近的脚步声,声音的主人似乎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他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头上的麻布袋便被扯了下来。时间久了,伤口已经和麻布黏在了一起,如今被人不留情面地撕扯了下来,尖锐的刺痛感让越风清一下子蜷起了手指。

“瞧瞧,原来人已经醒了。”

伴着昏暗的灯火,越风清也终于看清楚了声音主人的长相,那是一张极其俊秀的面容。剑眉星目,发髻上插了支竹钗,一袭白衣,倒有几分温润如玉的气质。

可偏偏,他的周遭站着的都是些凶神恶煞的汉子,腰佩武器,做一副土匪打扮。环顾四周,越风清一下子便知道了这里是何处。

青山书院的学子都知道,这是鬼涧崖,山路崎岖,野草蔓延,坎坷波澜又诡谲多变的山道,进可攻,退可守,是最好的藏匿地点。

“你是谁?”越风清凝眉问道。

闻言,那“白衣书生”嘴角噙了一抹浅浅的笑,道:“在下李有成,有志者事竟成的有成。今日用这等法子将越公子请来,其实也只是有事相商,只是手下人手段粗鲁了些,望公子不要见怪。”

“来人,给越公子看座。”

李有成说完后,便有几人麻利地将越风清手上的绳索给解开了,拎着他的衣服让他坐在了李有成的旁边。

坐下后,越风清呼出一口气,将自己的衣领拢好,眉目清冷,便是身处险境,脸上也未曾显露出一分一毫的惧意。

“越公子倒是和你的父亲一样。”李有成意义不明的说道,他的手指在案桌上轻点两下,接着挑起眉眼,嘴角扯出嘲讽的笑,就那样望向越风清。

“都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越风清脸上的神色终于变了几分,他沉下眉眼,凌厉的眼神望向李有成。

“何意?”

“阿呀呀,险些忘了,越公子可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李有成脸上的讥笑肿了几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莽汉更是竖起眉毛,忍不住道:“头儿,与这种人多嘴什么?要我看,一刀砍了岂不方便!也让他那个爹尝尝妻离子散的滋味!”说着,便晃了晃手中寒光闪闪的双刀,作势要砍了越风清。

“跟我停下。”李有成低喝一声,语气虽然不重,却让那莽汉脸色白了几分,悻悻地退了回去。

李有成这才继续转头看向越风清,却不料,正对上一双清冽刚直的眼眸,那双眼睛像极了他那位铁面无私的父亲。

只是一个对视,便让李有成一下子回忆起了当日的景象。

那人用不带任何温度的情感如此说道“斩立诀”,轻描淡写地就夺走了他父亲的生命。所有的幸福,在一日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切,都和越恒这个狗官有关。

是越恒,杀了他引以为豪的父亲。而现在,他抓到了越恒的独子——越风清。

越风清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李有成,没有震惊,也没有畏惧,只是用陈述的口吻如此说道:“你是济灵君的儿子。”

当年,樊城落了一场大雪,冰封千里,冻死无数,再加上那一年,北狄人恰好来犯,正值年关,沉醉于团圆气氛里的樊城人谁都没有预料到这次突袭。

虽然最后,北狄人还是被赶了出去,可是城里的粮食却被抢走了大半。皇帝得知消息后,当机立断就派人给樊城带去了大批的粮草。可是谁也没想到,等粮食到了樊城的时候,却是连原先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那一年,樊城下了最大的一场雪,乞儿遍地走。可偏偏,县令的府邸日日歌舞升平,从朱红的门框里时时传来寻欢作乐的糜糜之音。

正是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

那一年的樊城,是所有樊城人心底最黑暗的时光。在最劣等的环境里,人性的所有丑恶都无处遁形,饥饿让所有人变成了魔鬼。

李有成的父亲在这时站了出来,他自封为“济灵君”,声称是救济苍生的神灵,领着无辜百姓拿起手里的武器,冲进了县令的府邸,将整个县里的无能官员杀了个干净,又大开粮仓,接济樊城百姓,这才让所有人都活了下来。

百姓们为了感念他的功德,甚至为他修了庙宇,日日感怀他的恩情,便是孩童间,也编了首朗朗上口的儿歌,来歌颂济灵君的恩德。

当然,事情到了这里仍未结束。等此事传进京城,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当时,也有许多人为如何判案吵得不可开交。有人说:济灵君是正义之举,杀的是贪官污吏,当歌颂。也有人称:济灵君虽行的是正义之事,做的却是杀人的恶行,不当歌颂。两派人马争论不休,迟迟没有得出结论,最后是大理寺卿越恒对此案下了最后的定论。

济灵君李思被判了斩立诀,而其他参与的主要成员,都被判了流放之行。

当时,便有无数人提出了反对的意见,直说济灵君此举实乃行侠仗义,越大人未免太过不近人情。可不管旁人如何众说纷纭,李思也仍是被判了死刑。

渐渐的,樊城再无人敢提“济灵君”三字,连同当初供奉他的那些庙宇,也被拆了干净。

当年这一案,越风清也在场,他亲眼见过李思。刚才李有成那对父亲强烈的敌意,让他一下子想起了“济灵君案”,也让他一下子就觉察到了眼前这个青年和济灵君相似的眉眼。

见自己的身份被道破,李有成也不恼怒,只是捏着手笑了起来。

“看来,越公子的记性还不差。”

李有成缓慢站了起来,将门打开,他的手指向门外,示意越风清往外看去。

越风清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外面都是些抱着孩子的妇孺,身上穿着的尽是些麻布衣衫,一双双枯败的眼神只有在见到越风清时,才变得鲜活起来,只是那份鲜活里,却尽是仇恨。

越风清忽然觉得手脚发凉,喉口有些发涩,心底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李有成清楚地看到了他脸上的变化,讽刺地扯了扯嘴角,开口道:“瞧见了吗?越公子,这些女人和孩子,都失去了丈夫和父亲,都失去了自己的家。这些败谁所赐?”他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就连眼眸也猩红了不少。

“是你的父亲!是你的父亲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只能苟延残喘地藏在这见不得人的地方,过着草寇的生活。”

越风清浑身一震,良久,才深深呼出一口气,他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强硬地逼迫自己不依赖视线,只用那一双眼,将眼前的人一点一点映进脑海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转过头,对着李有成,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抱歉有什么用?”李有成几乎被气疯了,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被点燃,他红着眼睛高声道:“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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