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神枪手
“那胖子什么意思？我有说过请他喝酒吗？”从菜市场出来的路上，我一直都在喋喋不休的抱怨。
说实话，我对胖子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感觉这人就是一个没文化的大老粗。
“阿木，你说我们会不会理解错了老爷子的意思？我们先入为主的以为老爷子是让我们去寻找神枪手和滚刀肉，万一老爷子让我们去找这两个人，是因为他们……欠债不还呢……”我嗫嚅着说。
阿木笑了一下：“你觉得以老爷子的为人，临终时候还会挂念着这些外债吗？”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的也是！对了，你对这个滚刀肉了解多少？”
阿木说：“没有交情，不过也听说过他的事迹，这个滚刀肉好像不是本地人，以前也不是猪肉贩子，反正县城里好像凭空就多了这么一个人。我知道他的名字，很老土，叫王建国，其实他真正的绰号叫‘猪头’，滚刀肉只是私底下对他这个人的评价！滚刀肉这个名字，听说还是从城管部门里面传出来的！”
“哦？这胖子以前当过城管？”我问。
阿木说：“不是当过城管，是跟城管发生过冲突。以前菜市场还没规范的时候，这个王建国就喜欢临街摆摊，城管三番五次都劝不走，每次王建国还悄悄塞点夹缝肉给他们，所以那些城管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一次城管局来了个新的大队长，新官上任三把火，大队长就想拿王建国开刀，树立下自己的威信。大队长带着人马，气势汹汹冲着肉摊子就去了，直接没收了王建国的肉摊，这下可把王建国彻底激怒了，王建国抄起案板上的剔骨刀，追着大队长跑了三条街，最后那个大队长还是跳下大渡河才保住了性命。
从此以后，王建国声名大振，城管的人再也不敢来招惹他，私底下都叫他‘滚刀肉’，这绰号才慢慢流传开来！”
我点点头，王建国这家伙，不但是个大老粗，而且还是个脾气暴躁的浑人，跟这种人打交道，不知道有多头疼。
阿木带着我，在菜市场门口上了一辆乡村面包车，一路颠簸着穿城而过，往乡下驶去。
我好奇地问阿木这是要去哪里，我们不是还要去找“神枪手”吗，怎么有闲心带我去乡下踏青呢？
阿木说：“到地儿你就知道了！”
面包车在乡村山路上行驶了半个多钟头，阿木拉着我在一座彝族村寨门口下了车。
这些年经济发展的很快，原本闭塞落后的小县城，也迎来了新的希望，以前贫穷破烂的彝族村寨，现在已经建设成彝族新寨，家家户户住进美丽漂亮的新房子，跟我记忆中的景象相比较，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阿木指着一座彝家寨子对我说：“在峨边，能够配得上‘神枪手’这个称号的，只有瘸子老爹！”
阿木提起“瘸子老爹”的时候，脸上流露出的都是崇拜之色。
阿木告诉我，瘸子老爹是峨边彝族最有名的猎人，百步穿杨是他的拿手绝技，据说他能在百米之外击中一颗鸡蛋，还能在十米开外准确命中一只飞舞的苍蝇。在打猎为生的那个年代，瘸子老爹依仗着这门手艺，无疑是村寨里面最富裕的人家。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瘸子老爹在一次狩猎的时候，腿被野兽伤了，走路也不利索了，一瘸一拐的，随着年纪的增长，便得到“瘸子老爹”这个称呼。
当然，这并不是一个带着歧视的名号，叫“老爹”实际上就是一种对他的尊敬。
走进院子，就看见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背对着我们。
阿木用彝语问了声好：“子莫格尼！”
其实彝族人见面通常不会说“你好”，子莫格尼翻译成汉语是“吉祥如意”的意思。
那个苍老的背影转过身来，冲我们点点头，也回了一句：“子莫格尼！”
面前的老人皮肤黝黑，是那种浸入到骨子里的黑，不说他是老猎人，我还以为他是个矿工呢。由于肤色黑，再加上皮肤粗糙，使得他的年龄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不少，我猜测他七十多岁，然而阿木告诉我，瘸子老爹只有五十出头。
阿木走到老人面前，恭恭敬敬喊了声：“瘸子老爹！”
老人抄起一根木杖，支撑着身体站起来，他的左腿有些僵硬，不能弯曲，一看就有残疾。
不等瘸子老爹问话，阿木自报家门：“我叫阿木，他叫汤昭，是汤四爷叫我们来找你的！”
“汤四爷？！”瘸子老爹眯起眼睛，浑浊的眼珠里面闪过一丝悲伤的神色，他幽幽叹了口气：“汤四爷过世了吧？”
我心想这个瘸子老爹消息还真是灵通，距离县城这么远，也能获悉老爷子的死讯。
老爷子以前经常到彝寨收购土货，当时瘸子老爹还在狩猎，手里肯定有许多珍贵的皮毛药材，老爷子也许就是那时候认识的瘸子老爹吧。
“你怎么知道我爷爷过世了？”我好奇地问。
瘸子老爹淡淡说道：“这是我跟汤四爷的约定！”
“约定？”我有些意外，没想到老爷子跟瘸子老爹私下还有约定。
瘸子老爹说：“汤四爷跟我说过，如果哪天他过世了，他就会让他的孙子前来找我，请我帮忙！”
我和阿木对视一眼，听闻瘸子老爹这话，我们心中踏实了许多，这说明我们的猜测没有错，老爷子留下纸条，就是让我们找神枪手和滚刀肉帮忙的。
瘸子老爹眺望了一眼远处的山峦，低头说道：“可惜……我这腿你们也看见了……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神枪手了……我没法帮助你们……”
瘸子老爹的口吻很沉重，给人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
瘸子老爹确实残疾了，我们也不可能强人所难，非要逼着瘸子老爹出山帮忙。
不过既然来了，我还是想从瘸子老爹嘴里打听一点消息，我开门见山地问瘸子老爹：“这黑竹沟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我爷爷为什么要让我进黑竹沟？”
瘸子老爹望向黑竹沟的方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我说话：“黑竹沟的秘密太多了，我也不知道！”
瘸子老爹的回答令我很失望，看样子从瘸子老爹嘴里也探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这趟算是白来了，我跟阿木使了个眼色，阿木用彝语跟瘸子老爹告辞，带着我往院子外面走去。
“哎，等等！”
刚刚走到院子门口，瘸子老爹在后面叫住我们。
瘸子老爹抽出一支旱烟杆，一边往里塞着烟丝一边说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点耐性都没有呢？就你们这样的脾性，还想进黑竹沟呢，早被豹子黑熊给撕了！我的腿是瘸了，不能帮助你们，但我瘸子老爹做人最讲诚信，我不能跟着你们进黑竹沟，但我能找人代替我去！”
我心中一喜，瘸子老爹还真是个耿直人，老爷子都过世了，他却依然信守约定。
外面的人对彝人的印象，大多都冠以“凶狠”“野蛮”等字眼，但其实都是偏见，哪个民族里面没有好人跟坏人呢，大多数彝人还是非常朴实，非常善良的，而且他们极度耿直，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不像汉人那么多小心眼。
瘸子老爹抽了口旱烟，对着里屋喊了一声：“景子！”
不一会儿，从里屋走出一个彝家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