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回答
第61章回答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像小河里流淌的水,人只是静静坐着,神思就不受控地飘走。
大概连夏添自己也没想到,她是真的醉了,在说完那句“我好想你”之后,她就彻底地失去了清醒的意识,安静地睡了过去。
就像两年前在伦敦的那个夜晚。
不过也有些不同,伦敦爱下些莫名其妙的雨,所以那天晚上窗外是潺潺的雨声。
她蜷缩在靠窗的椅子上,没敢开室内的大灯,只点了一盏供停电时使用的油灯。
窗户半掩,凄风冷雨从缝隙里钻进来,摇曳的火苗在无声无息中熄灭了,室内顿时一片昏暗,只余窗外一抹路灯的亮色。
那瓶西瓜酒被她喝到见底,冷风拂面,却也不能叫她昏昏欲睡的脑袋变清醒。
恍惚中她做了个很短暂的梦,梦里她又见到了钟斯琰,他的脸比记忆中清晰。
梦都是无厘头的,不讲究逻辑,但会折射潜意识里深埋的东西,所以在梦里又遇到下午的场景时,她大胆地喊了一声:“钟斯琰!”
清醒时不敢叫,醉梦里倒肆无忌惮。
那被她追随一路的男生似是愣了一下,她看见他的背影僵直,而后慢慢回过头来。
是一张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脸。
竟然真的是他,钟斯琰。
她在梦里感觉到自己眼眶泛热,再说不出任何话,只能停在原地看着他。
听说梦里是没有痛觉的,一旦感觉到痛,梦就会立刻醒来,回到现实世界。
所以,她没敢用痛觉来试探那场景是否是梦境,却又能真实地感觉到自己的哽咽。
那天下午的伦敦其实下过一场雨,但她在街头看见他时,雨已经停了,傍晚的夕阳,也同晴天一般金光灿烂,照耀着他闪闪发光。
重逢的街头,心跳不肯撒谎。
即便她一言不发,心跳也在说想他。
她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看见他朝她一步一步靠近,直至距离她不过咫尺。
时隔许多数不清的日日夜夜,他又出现在她眼前,离她这样近,仿佛一擡手就能碰到。
但也只是仿佛。
当她小心翼翼地伸手试探,想要触碰他,所有金黄灿烂的阳光在一瞬间消失。
天色瞬暗,他也消失。
明明是在梦里,她却好似在那一刻感受到心头传来的钝痛,于是从梦里惊醒。
没有金光灿烂的夕阳,也没有他。
她回想起真实又虚幻的梦境,才发觉梦里的他甚至都没和她说一句话,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好久不见”,或者是质问也行。
质问她,为什么不告而别。
但是他没有。
半醉半醒中,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在分别的几千个日夜里,她已经想象不太出来他的声音,所以梦里的他才会只剩沉默。
那天的西瓜酒度数其实也是不太高的,但她酒量实在欠佳,加之又喝光了一整瓶,所以自然而然地醉得不轻。
在那天之前,她也从未想过,人生中第一次醉酒,是在异国他乡刚发生过凶案的公寓。
下雨的夜晚,空荡的街头,行人也少有,而她独自一人,为了壮胆喝酒,却不受控地醉倒在不敢开灯的房间。
她从梦里醒来,很快又醉得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彻底清醒。
伴随着宿醉后的头痛,她做了一个同当年十七岁时一样大胆却又截然相反的决定。
并非冲动,而是因为,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她仅仅只是看见一个相似的背影就偷偷追了他几条街却始终不敢叫出他的名字的那一刻,她想她终于懂得,课本里写的那一句——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那是与亲情友情都不同的一种想念,情难自禁,却又深入肺腑,无法否认,无法隔绝。
她想回到南塔,离他近一点。
从不会也不敢幻想与他有以后,只要能与他生活在同一个城市,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无意之间,与他街头重逢,做回朋友,或者从此以后只做陌生人,于她而言,都已足够。
她对他别无所求,只想离他近一点。
从前奶奶身体不好时总爱讲落叶归根,不肯答应姑姑夏颖去宁阳疗养,一直守着生活了许多年的鼓岭直至生命终结。
夏添也不太清楚自己的根在哪里,她觉得自己更像是浮萍,是没有根的。
她在许多地方生活过,学籍上的学校名字像旅人收集到的邮章,多而短暂的停留,没有一处是她真正也永久的归宿。
也许从前是有的,奶奶还在时,每次放学放假,她都迫不及待想回家跟她团聚。
可后来奶奶不在了,她再也没了归宿。
直至那个在伦敦的傍晚,街头看见那道很像钟斯琰的背影,心跳比大脑更先做出反应,让她一瞬间好像又找到了类似归宿的感觉。
那时她已学有所成,只等拿毕业证,成为一名真正的完整的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