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心意
新婚的第二天,度蜜月之前,郦漓独自和珎宁谈了谈。珎宁面无表情看着郦漓,这个已经成为简瑄妻子的女人,不是她的姐姐。
郦漓却不想顶着她的目光沉默下去,她意味不明轻声开口:“我没有想到谢若娴会告诉我你和谢若悯有来往,珎宁。”
珎宁的瞳孔微微颤动,原来是这样,她真是高估了谢若悯那个废物,让她所有的计划功败垂成。
事已至此,珎宁目光中的冷淡渐渐被痛苦和恨意取代,忍不住回敬道:“我也没有想到,三年后你说会来接我回家,可你转眼嫁给了我们的仇人。”
她们的仇人,原来她一直是这样想的。
郦漓沉默片刻,“所以你恨简瑄,也恨我。”
珎宁不需要犹豫,“我当然恨你们,如果不是因为他,你怎么会死掉?我又怎么会失足跌下楼梯?”
珎宁永远忘不了那种痛苦,失去最心爱姐姐的恐惧与濒死的恐惧交织在一起,满眼都是模糊的猩红。
郦漓望着她执拗深恨的眉眼,与她记忆中的模样似乎越来越不同了。
心口有一个地方酸涩至极,是她没有保护好珎宁,让珎宁承受了这么多痛苦。
“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前世你爱我,你不欠我。我唯一不能接受的,是你明知道是他做的,却站在我的对立面嫁给他。郦漓,你有病吗?”
珎宁终于说出她重生以来一直憋在口中的那句话。
郦漓摇了摇头,“我原谅他,宽恕他,同时也放过了自己。我们的恩怨,并不只有你看到的冰山一角。”
珎宁的眼神里是成年人才有的冷漠和复杂,她冷笑道:“把你那些借口说给我听听吧。”
郦漓平静道:“如果你认定它是借口,那我说与不说没什么区别。但我还是想把那些经历原原本本告诉你……”
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已经规划好人生,却被简氏选中成为豪门未婚妻。她为了父亲的心血委曲求全周旋于简氏复杂的豪门关系中,从未谋面的未婚夫,心思各异的简家众人,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像是沉重铅块压在她的心中,几乎让她无法喘息。
“只要甘心做一个提线木偶,我的一生都会顺遂荣华。”郦漓摇摇头,接着往下说。
她忍辱负重了十年,一边无微不至对待心怀鬼胎的简家人,一边深入简氏内部寻找机会釜底抽薪。一朝得势,她把简家人扫地出门,逼得他们在华国没有立足之地,只能拿着她给的最后一笔钱去往国外。
也许是那时就为简老爷子的病故埋下了伏笔,简瑄把自己完全伪装成另一个人,悄无声息来到她身边,与她朝夕相处多年。
郦父把珎宁隐瞒下身份,交给她照顾。她和简瑄一点点看着珎宁长大,把她当做女儿一般。好景不长,郦母知道了珎宁的存在,愤怒之下与郦漓断绝了母女关系,直到病死也不愿见他们父女。没想到珎宁的健康不久之后出现了问题,珎宁因不明原因失智,智力将永远停留在儿童时期。郦漓和简瑄为她找了很多神经科的专家大夫,都没有用,珎宁的智力没有一点恢复。察觉出不对的郦父硬生生把珎宁从郦漓怀中抢走,不让她们见面,并且断了他们父女最后一丝情分。
那个时候她与简瑄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但她还是不得不怀疑到他身上。谢若娴却为简瑄遮掩了过去,等到郦漓真正得到消息时,已经不能轻举妄动。郦漓没想过那天在办公室简瑄会忽然失控,导致她和珎宁的悲剧。
“你既然告诉我邵盈盈给简瑄下药的事,其实心里已经明白简瑄不是真正的凶手。而你对他的恨,对我们在一起的指责和破坏,我不能完全理解。”
珎宁狠狠瞪着郦漓,“就算他不是最根本的凶手,杀死你的直接凶手还是他!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话语间也是满满的不理解与歇斯底里。
“因为这个,”郦漓的手扣在心脏上,一字一句认真道:“因为爱战胜了顾虑,在我有能力把握人生之后,我愿意给予彼此一次机会。”
“你会后悔的!”
“那你就一直看着我们,亲眼所见我们能不能走到最后。”郦漓把早已准备好的钥匙放在珎宁桌上,“这是我们准备好的新家,如果你还愿意过来与我们一起生活,随时欢迎。”
“不管你怎样看待我们这份感情,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妹妹。”
郦漓觉得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准备起身离开。
珎宁接过钥匙,小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冷硬的纹路,她呆呆问:“你还是生我的气了吧?”
郦漓脚步顿了顿,她头也不回地开口,“我最生气的,不是你想要利用谢若悯盗取两家合作机密嫁祸简瑄,而是你为了陷害简瑄不惜伤害自己。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不是为了让你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手段和眼界都可以慢慢培养,这不是你孤注一掷、错漏百出的借口。珎宁,你让我失望了。”
珎宁忽然笑了,她摇摇头,“姐姐,你不是好人。你这样教不好孩子的……”
“你不完全是个孩子,而做不做好人对我来说不重要,只要守好自己的底线,我并不介意采取一些手段。但你现在还不够资格与我过招,珎宁,你成长的速度需要加快。”
郦漓并不介意揠苗助长,她的妹妹,需要一点压力。
“总有一天你会输给我,到时候我就会对你失望了。”
珎宁最终没选择搬到帝都与他们一起住,她选择留在养父母那里,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这种不依附与姐姐的生活也许才是最适合她的,从一番谈话中她似乎窥探到姐姐的一点心意,她慢慢明白自己永远是姐姐最重要的亲人,但是她需要与姐姐保持距离,同时也需要时间来消弭对简瑄的恨意与偏见。
郦漓也不再对珎宁隐瞒自己的生活的其他部分,不再对她过度保护。她对外对所有亲朋好友承认珎宁是她认下的妹妹,在闲暇之余有意识地带珎宁去漓江度假,去和郦迁吃饭,跟随她和简瑄去旅游。
珎宁的心态一点点转变过来,她的生活更加广阔而丰富多彩。
郦漓和简瑄的孩子降生时,珎宁望着红彤彤的娇小孩童,第一次感到血脉相连的温柔奇异,也许姐姐见到她时也是这种感受。
简之恒,这是小侄子的名字。
愿他有足够的恒心,去感受,去理解,去学习,去热爱和改造这个世界。
郦漓和简瑄为了世界进步不得不发展事业,孩子生下来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带,老爷子身体再康健也是个高龄老人了,没有这个精力;曲姝倒是想看孙子,但她大多数时间没有这个耐心管古灵精怪的皮猴子……所以看孩子的任务,光荣而草率的交给了作为小姨的珎宁。
珎宁时常怀疑人生!
虽然简之恒小朋友的颜值吊打同龄小朋友,但她真的看不了这熊孩子啊啊啊啊!
一报还一报,她终于理解了姐姐当年养她的不易,珎宁为此也更加喜爱上学的时光,这样她就不用见到精力无限调皮捣蛋让她伤透脑筋的简之恒了!
为此珎宁很快达到并超越了她姐姐的成就,15岁就读完了高中,被国际知名大学录取。
为什么不是国内的大学?对不起,她怕简之恒小朋友追来……
简瑄揽着郦漓,两人从阳台看着花园里一大一小玩耍的身影,“就这样让珎宁看孩子合适吗?”
郦漓笃定微笑,“我觉得这样再合适不过,你看他们玩得多开心?”
简瑄假装没看见珎宁被气得跳脚的样子,脸不红心不跳夸奖着老婆大人的英明决策,毕竟,孩子不用他们操心就好。
毕竟,嗯,二人世界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