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猜测
三个人齐刷刷的看过去,就见那红棕木柱上上下整齐张贴着三幅画像。且每幅都配有文字。
文字绉绉还算客气,不过是些顽固流寇、穷凶极恶之类通缉令上常有的辞藻。但这画像画得却是真心有碍和睦,单说松林那一张轮廓如刀刻的脸孔,虽说严肃是严肃了些,但好歹是清俊的,而画像上那满脸胡茬、倒三角小眼睛的大叔,哪里还有一点侠士风骨,若是放在菜市口,估摸着得有一大片杀猪宰羊的大哥要优先落网。
姜小五对此很有微词,万小柱也有微词,他的微词不为松林,而是自己。
“他奶奶的,这画到底将俺这张英俊的脸置于了何地?一块豆腐吧唧掉地上也比这强吧。”
“那要看是怎么掉的,你看这样掉和那样掉出来的效果就不一样,你这张脸估计是这样掉的,画上的脸估计就是那样掉的,”公子的手左右比划着,末了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就不要跟豆腐较真了。”
万小柱还没从豆腐里绕出来,瞧着姜小五在向外看,便也随着向外看去,就见已然休市的街道上官兵东来西往,街对面的张贴栏上似乎也贴满了同样的画像。
“进城的时候还好好的,怎的一会功夫就戒严了。”万小柱有些担忧,此时他是最慌的一批,毕竟在于朝喜的眼中,旁人不过是几碟佐菜,而他才算得上是正餐。
“他们是故意放我们进来的。”姜小五低声说,柳河镇两面环山,一面背海,要出镇势必经过开元城,倘若一开始就是他们计划好的,想来个瓮中捉鳖,那么方才若是急着出城此时势必已经被捉拿归案了,想到此,她不免朝着季公子的方向看了眼,难道说他一直拖延时间就是因为早已看透了其中蹊跷?
公子姓季名白,见姜小五盯着他看,嘴角一扬眼睛也跟着笑,却又因为茶水太糙,喝了一口就皱着鼻子放下了,之后竟真的没有再碰一下。
姜小五瞬间打消了刚刚的猜测,心下冷哼,他就是纯粹的墨迹加享受,没别的。
失真的画像帮了大忙,在客栈里待了这么久,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疑心,但明日出城是个问题。
四个人开了三个房间,松林觉得自己身为公子的人不当享受与公子一样的待遇,于是说道:“公子,两间就好,我和他们二人挤挤。”
“挤挤?我是没问题,可是小五——”
姜小五一把捂住万小柱的嘴巴,没让他说下去,毕竟以男孩子的身份行路要方便与安全很多。
公子打了个呵欠,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你跟小胖子挤挤,小孩自己一间。”
季白口中的小孩是姜小五,她也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了,他却总要喊她小孩,好像这两个字才是她的名字。算了,能自己一个房间,小孩就小孩吧。
原来这就是上等房啊,姜小五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床,躺在上面犹如躺在了云端,可越是舒服她的心里就越是难过,白日还好,一到晚上,她就想起了昨晚的那幕,母亲冲上去挡住刀口,鲜血四溅的场面在眼前不断萦绕,驱散不去。
想到母亲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床,她就躺不下去了,一个翻身卷着被子滚到了地上。
夜里,一个黑影飞快的掠过客栈后院的假山。坐在躺椅上的老妪不过是眨眼功夫,还当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树枝轻颤,再揉揉,四周静谧,嘀咕:看来还真的是眼花了。
斜靠睡榻的人正在支颐看书,烛光勾勒出他姣好的侧颜,烛影轻晃,松林从画屏后走了出来。
“公子,如您所料,果然要去乱葬岗才能找到那些尸体,这于县令竟如此大胆,案子尚未了结,就敢私自处理尸体。且没有仵作验尸的痕迹。”
公子将目光从书册上移开,眉间思绪萦绕。
松林接着说:“小五说的没错,那些人的伤并非出自寻常刀器,而是仙家炼器。像是出自.....”
“昆仑虚?”公子的肃然之气更深了一层。
松林默了默:“可能是沉华院的流萤锁所致,但练就锁丝之器的也大有人在,巽南北寨的沓息族人、鹿北房氏一脉,以及昆仑虚逆徒王焱在岳西君越山创立的君越派。”
季白放下书册,手指在扶拦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不远处的画屏,远黛浮青,一只画眉正凭靠枝头。
“万家一直在协助纵容那人进行血祭,可是为何又突然被人杀掉呢?“
“灭口。”
“那又是因为什么契机才让他产生了灭口的想法?是目的达成,万家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或者是,出现了让他忌惮的人,害怕东窗事发,所以不得不中断血祭,且要杀人灭口。杀人灭口却又留下了两个活口,不可能是因为突然的良心发现,应该是出现了不得不赶紧离开的理由。”
说到这,他眉宇间的阴影渐然舒展了开。
“公子,您是说有人突然出现救了小五?”
季白嘴角扬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不见得是人,也可能是兽,比如.....”
“幻兽?”
“幻兽是出了名的爱干净,对栖身之所有着一种偏执的理想化,必定是要选那精气纯净之处,所以,大多聚集在仙山中,只有一种情况才会弃仙山而去,奔赴芜杂,”他顿了顿,补充道,“在母兽难产之时。”
月挂柳梢头,整个客栈都陷入了沉睡之中,昏暗的房间里床榻上空无一人,低头看去,一个小卷正蜷缩在床下。被子将她裹得严实,脸也埋在里面,若不是几缕头发露在外面,还真不好猜测到底哪边是头,哪边是尾。
季白暗笑,这是打算把自己憋死吗?他蹲下身,轻手拉了拉被子,一阵暖暖的呼吸不轻不重的喷薄在了他的手背上。
就着从窗外探进来的月光,他静静将这张小脸看着,小孩大概是长期的营养不良,面颊消瘦,即便是洗去脏污,面色也泛着一种病态的灰白。今日吃了些许温食瞧着比之前好多了,但总归还是太瘦削,路很长,只怕她的身体会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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