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嗜杀?
离开北镇抚司,向南穿过几条街道,闵白马的家就在不远处。
而五郎的家就在隔壁,院子里黑漆漆的没有灯火,看样子他回来后就已经歇下了。
与大部分锦衣卫一样,五郎一个人生活在京师里,三四年前加入北镇后,便一直跟在自己的左右,算是一点点看着他成长的。
推开大门,闵白马的家很简单,一间卧房加前后院落。
前院里种着两棵海棠,是刚搬来时移植的,每年惊蛰春分到了花期,虽没有沁人心脾的香味,但淡红色的鲜嫩花瓣,簇拥着金黄色的花蕊,已足够令人赏心悦目。
掀开树下的水缸,里面的蓄水早已冻实,幸好这是一口石缸,不至于受冻迸裂。
踏过积雪,进了卧房,前厅里摆着一张方桌,几条木凳,两页隔扇之后则是休息的床铺,一切都还是井井有条。
从角落里寻来火盆,火折子点着干草,干草续燃木碎,灰色的炭块慢慢变红,冷寂的房间里终于有了点温暖。
桌子上还有一盏油灯,里面的油脂也已经凝固,只能续上新油,等它燃烧着慢慢融化。
一切妥当,闵白马从怀中取出两封信,第一封是卞淳的履历,描述很少:
“卞淳,顺天人氏,方士王龙虎弟子,三年前进入御用丹房,性格温顺,不喜言语。”
“至腊月初六,不知何故性情大变,诱骗、杀害四名宫女后畏罪潜逃,上下震动,影响恶劣,各司各部多多注意,务必要生擒此人。”
摇了摇沉重的水壶,里面没有声响,将它放在火盆里,闵白马打开了第二封信,这是南镇的杜峰发回的情报:
“卞淳于初六逃离京师,一路往东而去,初七袭击郊外李家,其族内男女老幼一十三口皆遭残害,仆从侍女一十九人,亦无一幸免。”
一个丹房的方士,为何如此嗜杀?
闵白马皱了皱眉,复尔取来一张地图,铺在了桌子上。
初六逃离京师,今日已是初九,两三天的时间若乘坐快马,往东可至永平府一带,东南则通向天津卫,不过各港口已经封禁,卞淳如果去了天津卫也无法出海,只能再转向他处。
而犯事出逃者都有一个想法,便是离案发地越远越好,这样看来,卞淳如今也只有两个去处。
一条由天津卫转向济南府,南下之后,选择变得比较多,但这样只是拖延些时日,终究难逃锦衣卫的追捕。
另一条则是逃往永平府,再通过抚宁卫北上出关,到时可以远去辽东和建州一带,虽然途中危险,不过若能成功,脱身的希望也大大增加了。
“等东山他们回来,可遣一人去接应杜峰,另几人寻迹堵截卞淳,我与小春先去郊外的李家看看,也好让他锻炼锻炼。”
风卷着雪,雪打着窗,油灯上的火苗微微摇曳,人的影子亦忽长忽短,水壶里的冰块开始融化,“咕噜、咕噜”的不住翻滚,“呼呼呼”的冒着热气。
饮下一杯热茶,闵白马取来铜镜看看了面部,老医官的药水干涩后,面部下的伤口隐隐发痒,不再因说话动作而迸裂发痛,这是愈合的反应,算得上一个好消息。
......
天色渐渐发亮,风雪依旧不息。
北镇抚司后院,当差者已经换了一批,新来的刚从被窝里出来,受不住凛冽的寒风,只能靠铲雪喝茶勉强取暖。
奋力一挥,一铲雪飞到树下,街道上忽然又起了一阵马蹄声,两名骑者随后而来,在大门前勒住了马匹。
当前一骑者生的颇为彪壮,掀开斗篷后露出满脸的大胡,这是谢东山,另一人面容白净,看起来有些清瘦,则是刑文彦。
“闵大人他们回来了吗?”
“闵大人是四更天回来的。”
“那便好,镇抚使大人呢?”
当差的人接过马绳,回道:“镇抚使有过吩咐,二位大人回来后不必汇报,可先行歇下,等候闵大人的消息便是。”
谢东山回望一眼,身后的刑文彦刚刚下马,此时站在雪地上,拍了拍衣服,又理了理冠帽。
“刑老弟,怎么说?”
“谢兄,关外那些事,想来大人他都汇报完了,你我又没有新消息,先回家歇着吧。”
谢东山心中想想,感觉这话也挺有道理,正想答应一声,却见刑文彦不出后院的门,反而又往镇府司的大堂走去。
“刑老弟,你家不是在这边吗?”
“我去大堂看看,好久没回来了,还真有点想念。”
“这样也好,那谢某先走一步。”
两个人拱拱手,各自去了。
刑文彦拔脚来到大堂,里面的文官众人已经睡醒,这会顶着黑黑的眼袋,收拾着文件,正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刑文彦也曾做过这样的工作,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坐在桌子后,被书信淹没的情形历历在目。
四处逛逛,却听角落里一声呼喝,随即是椅子翻倒,身体落地的“噗通”杂声。
旁边几个人围了上去,刑文彦皱了皱眉,也跟上前。
摔倒在地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在众人洒水、掐人中,一阵忙活后才浑浑醒来。
旁边人试了试他的额头,递过来一条湿巾:“歇一歇吧。”
年轻人接过湿巾,却没有说话,只擦了擦嘴角的血沫,背靠着墙壁,看着桌子上一摞摞的文件,恍然失神。
大堂的正门被人推开,两名锦衣卫大步而来,低下头看了看年轻人,轻叹一声,又向空中挥了挥手。
“散了吧,各自都注意一些,实在撑不住就先歇下。”
刑文彦凑上前去:“二位,他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