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乡下的夜里
安静的走廊，四个人恸哭过后，突然安静下来，心里的悲伤好像是窗外的夜幕，永远见不到头。奶奶抬头无意间才看到方晋，“方先生，你怎么来了。”
听奶奶这么一问，苏欣才想起来，方晋的事她还没和奶奶说，这会说也不是好时机，早知道她一早就和爷爷说了，也不会让爷爷这样走了。
“哦，我正好知道方晋在这面，他给我打电话，我无意中提起的爷爷的事，他也是想来看看。”温言突然开口向奶奶解释。
苏欣和方晋都看向温言，对于他的解释有些意外。
“哦”奶奶只是答应了一声，算是过去了。“方先生，让你费心了。”
“奶奶说哪的话。”这种时候方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田奶奶一声长叹，“走吧。”
在回去的路上，方晋对温言说，“谢谢，温先生，我也是才听说，不然就和苏欣一起回来了。”
“这时候不是和奶奶说你们关系的时候，我也是没办法，回头，你找个机会，还是和老人说了吧。”
“爷爷去世了，田家奶奶一个人在家，苏欣也会不放心，她还要上学，我想要不把老人接到海城去吧，这样我们也能照顾她。”
“唉，回头再说吧。”温言也叹了一口气。温言心想田奶奶未必会跟你们去，她对这个地方是有感情的，如果能走，他当时就把老两口接去和父母一块住了。
接下来的两天，还好有方晋和温言，为田爷爷办理丧事，追悼会等等一些事，苏欣和奶奶没操心，都是他们两个人在操办。农村的葬礼很繁琐，村里有年龄大的老年人专门作为司仪操办这样的事，一番办理，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早晨爷爷入土为安了。苏欣不想让奶奶去，可田奶奶怎么肯呢，她和奶奶在队伍中，一路到了山上都没有哭，只是低着头默默的流泪，这算是送爷爷的最后一程吧。结束后，大家慢慢都回去了，按照规矩，家里人还要请帮忙下葬的乡里乡亲吃顿饭，所以温言和方晋忙前忙后的张罗，苏欣把奶奶安顿在屋里，她和奶奶打声招呼，也出去帮忙。
一天过去了，大家都走了，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苏欣才觉得像是浑身散了架一样，哪哪都不难受。她过奶奶的屋里看她，“奶奶，洗洗睡吧。您别熬着了，身体要紧。”
“欣欣，你看这是我结婚的时候，我婆婆送给我的。”苏欣见奶奶手里拿着一副银镯子。这副镯子她见到过，前些年奶奶还带过，摩的还很亮，样式很普通，什么花纹都没有，就是单纯的两个手环的样子。奶奶用一块手帕包着，摸了摸，“当初，我们那个时候，家家都很穷，你爷爷家也不富裕，可是原先啊，我婆婆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可是破四旧的时候把她那些个首饰都收走了，就剩这么一副镯子，她说是藏到了墙缝里才留下的。她那时候想，自己儿子还没结婚呢，又是这么个成分，自己连累了他，对不起他，怎么也得给他留下点东西。结果就剩了这么一堆手镯，也不值几个钱。后来，我和你也爷爷结了婚，她把这副手镯给了我，我很喜欢。你爷爷他从小聪明伶俐，可是成分不好，学不让上，班不让上，就只能自己学了手艺，他就自己学了木匠。我们俩经人介绍就走到了一起，认识都不到一个月就匆忙结婚了。我父母死的早，和哥嫂住在一起，虽说是自己亲哥哥，但嫂子不是亲嫂子，时间长了难免有意见，嫌弃还得白养一个人，那时候穷啊，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我也理解他。认识你爷爷，我想赶快结婚搬出去算了，不能再在这个家了，我嫂子也恨不得让我早出嫁，所以她也不嫌你爷爷穷，我就来到了这个家。他先是学手艺，后来活计好，街坊推荐他去了镇上的家具厂，我在家照顾公公婆婆，一年也见不上几回面。后来又有了田芯，两位老人也相继走了，他又调到了更远的地方，我索性带着孩子跟着去了。这一晃就这么些年，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一生就这样过去了。”奶奶眼神陷在回忆中，满脸的萧瑟，苏欣安静的听着，轻轻帮她按着腿，今天站的时间长了，奶奶的腿有些肿。
“唉，欣欣，我早晚会去陪你爷爷的。这副手镯我本想给田芯的，后来那孩子命薄，再后来，我又想等你结婚的时候给你，现在想想，还是现在给你吧，别留下什么遗憾。”
苏欣眼泪下来了，“奶奶，你别说这样的话，我害怕，您还是等我结婚的时候给我吧，放您那。”
“傻孩子，别哭了，我又没怎么样，别害怕。”
“那。。。。。。那你收起来，就当是给我攒嫁妆了。”
“好，那我先给你放着，奶奶就放在这这小盒子里，你记住啊。”苏欣点了点头。
因为悲伤，奶奶的话让她心里发紧，害怕的厉害。
“奶奶，您别太伤心了，您还得看我出嫁，帮我哄孩子呢。爷爷他在天上看我们呢。”
“嗯，好好的。”
“孩子快睡去吧，对了，你温哥哥和方晋安排好了吗？这事都靠人家帮着张罗，别怠慢了。”
“嗯，我安排他们睡在西屋了，忙了一天也累了，估计这会睡着了，奶奶，我们也睡吧。”
“好”
说完，苏欣爬上炕，铺了被子。又去给奶奶打了一盆热水，帮她泡了脚。安排奶奶睡下了。
苏欣听奶奶不再动了，估计她是睡着了。她再黑夜里，睁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她躺着的地方平时都是爷爷躺在这的，他睁开眼看见她们的一瞬间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想和奶奶说两句话，是不是想嘱咐她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活，什么都来得及说，就去了那个世界。
苏欣轻轻的直起身子，掀开窗帘的一角，外面很黑，一点声音都没有，农村的夜里比城里的夜安静很多，她在这样的夜里总有一种错觉，一直这样宁静下去该多好，没有白天的到来，没有痛苦的到来，就这样一直安静的存在。
天空中的星星尤其闪亮，都说去了另一个世界的人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照亮他惦记的那些人，给她们指引方向，不知道爷爷变成了哪颗星星。
苏欣想起她跟着送葬的队伍来到山头，草地上被人们走出的路，坑坑洼洼，前两天下雨水还没有干。队伍中的人带了扎好的纸马车，桌子等等，在一位老人的唱词中，咿咿呀呀的燃烧殆尽，这是这的乡村习俗，让那个世界的人也过着富足的生活。
在火苗中，苏欣抱着爷爷的遗像，老人嘴角还带着那抹熟悉的微笑，她见那些燃烧碎屑飘出很远，飘上了天空，空中漂亮的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风中的悲伤也飘的很远。爷爷葬在了田芯墓碑的旁边，父女两个人在那个世界终于相见了，这么多年的思念也许终于可以释然了。
苏欣又转头看了看奶奶，黑夜中看不轻老人的脸，只见奶奶呼吸声很轻很轻，她甚至想推一推奶奶，起来和她说说话，她真的害怕再失去谁了。
苏欣最后乖乖躺下睡觉了，迷迷糊糊中觉得刚刚睡着，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猛的一睁眼，天已经萌萌亮了，奶奶在穿衣服。
“奶奶，您起床了。”
“累就再躺会，我去做早饭。”
“我去做，您再躺会。”苏欣说着去按奶奶的说。
“哎呀，老年人没有那些个觉了。你要睡不着，就一起起吧，还有他们俩在呢，总得给客人做点吃的。”
苏欣快速的穿上衣服，叠好被子，出门干活了。很快方晋和温言也起床了，温言毕竟在这个地方住了这么些年，对苏欣家也很熟悉，他走到院子里，洗漱完又给方晋到了盆干净的水。然后他去园子里看看，青菜都打蔫了，花也低着头，他另一桶水过去浇地。
方晋洗漱过后，去了厨房，见祖孙两人在做饭，“奶奶，我能帮什么忙吗？”
“哟，小晋，起床了。”奶奶改了称号，见这孩子在这忙里忙外的，亲切了很多。
“嗯，睡不着，在家也早起了。”
“简单做些吃的，你别嫌弃，这厨房的活，你不会干，快去休息吧。”
方晋看也确实用不上他，他就靠着门边看了苏欣两眼。苏欣正要搬桌子进屋，家里平时只有爷爷奶奶吃饭，奶奶把大桌拿到厨房了，两个人坐在客厅的小桌子吃就够用了，可现在四个人吃早餐，又有两个客人，肯定是要放大桌子的。
“欣欣，我来吧，是放客厅吗？”方晋接过苏欣手里的桌子，还挺沉的。他无意中碰了一下苏欣的手，凉凉的，他心里低低叹了一口气。
“嗯，支在客厅就行。”苏欣走在他后面，拿了碗筷，等方晋展开桌子，她把碗筷放在上面。又拿抹布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方晋偷偷看了她一眼，还好眼睛不是很肿，只是黑眼圈很重，估计是没休息好。
“和学校请假了吗？”方晋问她。
“嗯，我告诉龚青了，让她帮我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