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终章 你是我的梦
大多数时候,他们父子俩的战争,都是通过激烈的言语交锋,江湖每次都说不过江时烈,败下阵来。
直到江时烈受伤,江湖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岁,坚持了几十年的观念,也在看到病床上的儿子时,全都湮灭了。
等江时烈康复后,他们默契地放下了存续十余年的矛盾,江湖表达关心的方式就是不断地给他找医生,买补药,一定要把儿子的腿治好。江时烈什么都不说,只不过全然接受,听话地做一个合格的病人。
全家人都松了口气,父子俩重归于好,也算是这次不幸之中的幸事。
如果没有周以汀的事,他们这对父子,可以一直维持这样父慈子孝的状态。
江湖是个压不住火的个性,他刚一炸锅,谢江本能地看向江时烈,心里已经喊了一万遍完了完了,哥要炸了。
然而,江时烈始终很沉稳,他听到了江湖的那番话,眉毛都没动一下,冷静得不像本尊。
周以汀只是脸色有些发白。
“爸。”
他起身举杯向江湖鞠了一躬,江湖狠狠一愣,完全没料到江时烈会用这么郑重的口吻敬他。
他说:“我这辈子一直执着赛车,让您操心了,我以为这会是我最任性的一次,但现在,我有了执着的人。我理解您的不满,我理解所有人的不解,”他看向谢江和Momo,“那是因为你们把我当做儿子、哥哥,所以一直站在我的角度替我难过、愤怒、委屈。但是,我现在请求你们换个角度,把周以汀当做是你们的女儿、妹妹,设身处地想一想,然后,你们还能说出刚才的话吗?”
他没有直说,但是,在场的人都不笨,稍微想一下就立马反应过来,周以汀无父无母,在心智还未成熟的时候,横遭变故,就像溺水的鱼,无法自救,他成为了她在这片汪洋大海中能找到的唯一浮标。
可是,这些年过去了,许多人已经忘了,她身上遭受的最大委屈。
周以汀鼻翼微动,身体里所有的情感在同一时间流向了一个地方。她现在其实很怕提及父母的事,并不是自卑,而是担心被人误以为卖惨,利用这样的身份获取同情。她过去天天把这话挂在嘴上,每说一句刺激江时烈的话,其实都在她心上造成双倍的伤害。她不需要同情,哪怕在当年,她也只是对着江时烈任性,想要让他背上更多的负罪感,却不会对着其他人,放纵脆弱。
离开以后,她想明白了,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每时每刻都有悲惨的人发生着悲惨的事。她不过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个罢了,把伤口露出来,只会加倍感染。只有更努力地生活,把自己脱轨的人生,重新驶入正轨,才能回归成为一个正常人。
她的那些癫狂与不堪,都沉寂在那年夏天的江边。
只有他依然觉得,她才是受了委屈的人。
“这并不是我能对你做那些事的理由。”她的声音发闷。
江时烈当即反驳:“你做了什么?你舅舅利用我们的关系散播谣言,有人早就想搞我,在幕后一堆小动作,锅都是你背,你背得了吗?让我误会那么久,你甘心?”随即,他对江湖说,“最近重查事故,您应该很清楚,整件事是连天和许满月策划,跟周以汀没有任何关系。”
周以汀打断他:“但谣言,我应该阻止。”
他忽然转过头看她:“你没有阻止吗?”
周以汀怔了怔,一时语塞。
江氏姐弟三人面面相觑,就连江湖都看得忘了生气,怎么他们两个先争起来了。
空气突然安静,江时烈压着指尖,微妙的焦灼不断在挑战他,一旁周以汀垂眸,盯着水杯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服务员进门的时候,愣了下,匆匆忙忙上好菜,一桌子的好菜,但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动筷子。
谢江和Momo非要闹着来,是想要出口恶气,帮着江湖好好质问一下周以汀,可看到老哥一个眼神瞟来,这俩小辈顿时短了气。
江时烈铁了心要护着周以汀。
可是,现在这俩人先内讧了?
周以汀细微的声音,打破了这长久的沉默:“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们各自用自己的方式遵循“体面”结束的承诺。他在记者面前,没有说过周以汀一句不好,还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几乎是分手典范。那么,周以汀又做了什么呢,几乎在所有人眼里,她凭着受害者的身份,躲在暗中操纵一切,最后悄然退场,再也没有比她更狠的人了。
这也是现在江时烈身边亲友都不愿意承认周以汀身份的原因。
大多数人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站在自己的立场去评判是与非。但往往我们都是海底的鱼,隔着海面和礁石,透过波光粼粼,看不真切,以为飞过头顶的海鸥,不是同一只。
还是那个问题,周以汀又做了什么,心安理得的去当她的北大生吗?
飞走的海鸥,不会为了海底的鱼多停留一秒。
如果会,那是因为这只飞鸟,爱上了鱼。
“我在三年前,碰到了夏警官。”
江时烈这句话说完,周以汀就全都明白了,她在那年夏天唯一做对的事,也是最不想让他知道的事。
“你不想让我知道,我可以装作不知道。但是,现在是时候告诉大家。”
周以汀很抗拒:“那根本不能说明什么,我错了就是错了,只要我内心有过动摇,就不值得同情。”
她对自己的过错认得很死,不会找任何借口减轻罪名。
谢江一直看着,忽然觉得这才是他认识的周以汀,虽然有时候很蛮横,但绝非不知好歹,这么聪明的姑娘,那个时候,可能真的是精神压力太大了,无法承受内心两份对立感情的冲突,才做出了不恰当的选择。
江时烈对她这种固执,既怜惜又无奈,小姑娘太过自责了,她始终没法原谅自己。
他伸手轻抚她的发顶:“我们说好的,平等的关系,不可以在心里还纠结那些事。”
“可是……”
她急迫地拉住他的手,想要说什么,却被他深沉的目光制止:“如果你非要说对错,那么你父母出事,我也应该跟更努力地阻止。”
她不敢苟同,这分明不是一回事,但她明白江时烈的意思。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江湖听得一头雾水。
江时烈目光平静地看向江湖:“你们都不能理解,我为什么坚持选择和她在一起,是吧?”
Momo蹙眉:“是不能理解。”
江时烈点头:“那是因为你们只看到对错,但我们之间没有简单的对错。当年,警方这么快给出结论,是因为有个姑娘站出来为我澄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