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同情
这顿饭吃完已经是夜里十点过五分,三个人都聊得起劲,中途聊嗨了还一人开了罐啤酒。
黎舒的酒量只有小拇指那么点,现在喝完一整罐大脑处于比微醺再厉害点的感觉。
她喝酒容易上脸,这会脸颊泛着红晕。那正安静地用手托着下巴,眼神仿佛没有聚焦却依旧透亮的样子,多少有点惹人怜爱。
祁靳是见过她喝醉时的样子的,不会乱动发酒疯乱说话,而是安静地闭着眼在一个角落的地方里待着,乖巧的不像话。
现在见她这样,他猜她八成有些醉了,靠着椅背用手肘戳了戳隔壁那还在嗦小龙虾的许驰,“吃完了吗?吃完收拾收拾回去了。”
“嘛呢?没看见我正嗦着呢吗?”许驰说完又嗦了口,用干净的那只手晃了晃喝光的啤酒罐子,问黎舒:“你家里还有酒吗?”
黎舒眨眨眼,有点懵地点点头,“有,我去给你拿。”
“我去吧,”祁靳站起身,先她一步走过去吧台的位置拿了罐酒放在许驰面前。
继而站在黎舒旁边低头看着她,边用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后脑勺,话语柔和:“要不要出去阳台吹吹风?醒酒。”
黎舒仰头看着他目光微转,点点头,“好。”
阳台上有个秋千吊椅,黎舒坐上去将抱枕抱在怀里,头靠着右边的栏杆闭了闭眼,任凭吊椅在那小幅度轻晃着。
过了会,她闭着眼将抱枕抱紧了些,开口道了句:“这次走路怎么有声了?”
祁靳脚步停了停,又走到她面前的那张椅子坐下,摸烟盒的动作在看到她闭眼的样子停了下来,低声笑笑:“耳朵这么灵,小狗?”
“比小狗差点。”黎舒缓缓睁开眼,发现他正坐在对面注视着自己,她也直白地去迎上他的目光,借此用眼睛将他的五官完整勾勒了一遍。
她和他认识了七年,喜欢了他六年。从他的那张脸带着稚气起她就跟着他,到现在那张脸上的稚气褪去多了几分男人的成熟,她也还还在他身边。
只是心境不同了,以前有这种能与他对视观察他五官的机会,她肯定会心跳加速甚至面红耳赤。现在反而很平静,就像一个摄影师正在工作一样,观察客人的微表情和五官只不过是工作的一部分。
她的生活被他占据了大半,但他的生活里不仅仅只有她。
今天听了许驰说得那些事情,黎舒突然更好奇在高中之前他的生活是怎样的,她总是从周围人的嘴里得到关于他以前的事情,得出来的答案东拼西凑只知道是令人难受的,现在她想听他亲口说。
“祁靳,你能和我讲讲你在国外的事情吗?如果你愿意的话。”
“怎么突然想知道这个了?”祁靳半仰着头抵着身后的栏杆,望了望顶端那没开灯的阳台灯,又半掩着双眸看着她,“你真得想知道?”
“想。”
“想从哪听起?”
“都想听。”
祁靳闭眼轻笑了声,“看不出你这人还挺贪心。”
但笑容持续了没多久就消散了,仿佛刚刚的闭眼是为了让自己重回过去,找到那令他此刻突然眉头微微皱起的证据。
黎舒注视着他,听他说着。
“我应该和你说过我很小的时候就出国了,小学和初中都是国外读的这些你都知道,这些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我记得你以前问过我为什么会晚两年才上高中,那时候我闭口不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祁靳停了停,搭放在双腿上自然往下垂落的双手握了握拳又松开。
“为什么会晚两年,因为在我初中毕业准备回国的那天,祁振淞和人闹了矛盾喝了酒所以回到家拿我撒气。我怕被他打死便进行反抗,最后的结果就是被打进了医院,身上多处都是伤,膝盖以下没有知觉,在医院住了整整一年。离开医院后,我并不知道我的房间里被装了摄像头,导致我妈来我房间和我说半夜带我回国这事被他听见,第二天我和我妈就分别被关在了地下室不同的储物间里整整一个星期。直到在第二年的下半年,他突然有一天心情变得特别好决定带我们回国,我们才回来了。”
话音落在地,四周瞬间安静无比,屋内那吃东西的细碎声没了,吊椅也不再轻轻晃了。
可突然间,一道刺耳的椅子拉动声响起,许驰愤怒又难受地起身走去厨房里,低着头用拳砸着台。
祁靳听到这声回过头睁开双眸,只见黎舒看着他时的那双眼睛里好似写着可怜。
他一瞬嘴角扬着带着淡笑,鬼使神差地,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微微仰头凝睇她的双眸缩短两人的视线,清冽嗓音里带着些笑意:“怎么用这副样子看着我?听完之后觉得我很惨,同情我?”
他此刻的模样变得轻松,似乎刚才在诉说的是别人的故事,而他只不过是念故事的人。
可黎舒在他开口时就认真观察着他那细微的表情,认真听着他说话时的语气从抑制怒火到万般无奈到失望透顶,再到现在这仿佛事不关己的轻笑。
但她知道他是骄傲的,同时也知道他和她一样,是不喜欢别人用可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
黎舒慢慢俯下身,朝他越靠越近,最后在两人面对面的距离仅剩一拳之隔的位置停了下来,“嗯,有点。”
她在回答他刚刚的那个问题,祁靳收了收笑,“光动嘴同情是不是不太合适?”
“那怎么办?”
“叫声好听的告诉你?”
又来这招,黎舒抿了抿唇,“祁靳靳?”
刚说完,祁靳就皱眉捏了捏她的鼻子,“你真不觉得这个很难听?”
“祁祁?”
“黎舒。”
“吉吉国王?”
“梨子小姐,你再这样下去,我保证不会扔你下去――”
“阿靳。”
祁靳的尾音还漂浮在半空,一阵淡淡清香与他的鼻息相融,青丝垂落在他的肩头,那阵温热倏然轻盖着耳廓,那两个字细细麻麻地不停咬着他的耳朵,等咬到耳朵快要丧失听觉,那道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舌头缓缓舔抵着他的伤口,“这个好听吗?不好听的话我再换换?”
从未体会过的紧张感在此萌发,可祁靳贪恋的还想再听一次,“黎舒,你叫我什么?”
耳边传来很轻的笑意,随即他听见她道了句:“祁祁。”
这使他的紧张感消了大半,甚至拿她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