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万物的终结》(4)
屹立或者毁灭献给澳大利亚珀斯市swancon40的组织者和参加者,这个中篇和这本小说就是在此处完成的。哈哈,我有没有说过我会这么做?
一
有个谚语:“愿你生活在有意思的时代。”
首先,这是一句诅咒。此处的“有意思”无一例外地指“我的天,死亡像雨点似的砸在我们头上,我们会哀号着惨死,多半还浑身着火”。假如有人想祝福你,他们绝对不会让你生活在“有意思的”时代。他们会说什么“祝你永远快乐”“愿你永享安康”或“望你多福多寿”,等等等等。他们肯定不会愿你“生活在有意思的时代”。假如有人说愿你生活在有意思的时代,大体而言就是希望你死得凄惨,而且死前还要遭受痛苦的折磨。
说真的,他们不可能是你的朋友。这个提示我免费送给你。
其次,这句诅咒总被挂在中国人头上,然而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就人们能查到的资料而言,它首先出现在英语里,只是宣称出自中国人之口,原因多半是漫不经心的种族主义加上某个浑球不希望别人记住他说了他们的坏话。就像“哎,不是我说的,是那些中国人说的,我只是转告他们说的话”。
因此,他们不但不是你的朋友,而且持有偏见,还热爱消极攻击。
话虽如此,中国人确实有个说法,这句有偏见的消极攻击诅咒有可能发源于此:“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这条谚语既没有偏见,也不消极攻击,而且我非常赞同它。
重点在于:我是哈利·威尔逊中尉。我当乱世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我觉得我确实更愿意做一条太平犬。我朝这个方向也已经努力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我的问题在于:我生活的时代特别有意思。
我最近一段有意思的经历从钱德勒号——我驻扎的飞船——跃迁进入喀土穆星系,飞快地炸掉了它见到的头两条飞船中的一条开始。
他们活该。这两艘飞船当时在袭击图宾根号,这艘殖民防卫军舰艇受到召唤,来喀土穆星镇压针对殖民联盟的反叛行为,主使者是这颗星球的首相,他实在应该更聪明一点的。然而他显然不够聪明,图宾根号抵达喀土穆,派遣一个排的士兵去地表捉拿首相。就在此时,两艘飞船跃迁抵达,拿图宾根号当靶子练习射击。我猜他们自以为能不受干扰地完成任务,但没料到会有一艘钱德勒号从恒星里杀了出来。
现实中我们当然做不到这个。我们只是跃迁来到喀土穆上空的位置比那两艘船和正在遭受攻击的图宾根号更靠近这个星系的恒星而已。而实际上,从他们的角度看,我们躲在喀土穆星系的恒星背后,并没有给钱德勒号带来任何优势。敌方的舰载系统也不可能晚一秒发现我们。我们的优势在于它们没料到我们会跳出来。我们出现的时候,它们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摧毁图宾根号上,近距离向图宾根号的弱点发射导弹以击毁飞船,终结飞船上所有人的生命,害得整个殖民联盟陷入混乱。
但从恒星里杀出来是个很有诗意的漂亮说法。
我们先发射导弹,然后向敌方导弹发射粒子束,在它们撞击图宾根号前引爆导弹。我们的导弹插进敌舰的船壳,目标是破坏动力系统和武器。我们不担心他们的船员。我们知道不会有船员,只会有一名驾驶员。
从我们的角度来说,战斗在开始前就结束了。敌舰只有最少量的装甲,像烟花似的爆炸了。我们通过标准通信手段和脑伴网络呼叫图宾根号,评估他们的损失。
情况很严重。飞船已经报废,勉强赶在生命支持系统崩溃前疏散了船员。我们在钱德勒号上腾出空间,发射跃迁无人机回凤凰星空间站,请他们派遣救援飞船和人员。
喀土穆星地表的报告陆续进来。图宾根号派遣的一个排士兵——任务是逮捕这颗星球的首相——被陆基防空武器从天空中击落。救生艇遭到摧毁前跳出去的士兵被同样的防空武器杀死。
只有两名士兵从袭击中逃脱,但她们凭一己之力摧毁了陆基设施,干掉了与平衡者结盟的勒雷伊人士兵——平衡者,就是这个组织对殖民联盟和种族联合体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她们在陆基设施抓住了包括指挥官在内的两名勒雷伊人。然后她们又完成了最初的任务:逮捕喀土穆星的首相。
必须有人去审问这些人。
对这两个勒雷伊人来说,这个人就是我。
我走进房间,勒雷伊战俘正在等我。这个勒雷伊人没有戴镣铐,但颈部戴着一个电击颈圈。动作超过随意和轻松的范畴就会引来电击,速度越快,电压越高。
这个勒雷伊人没怎么动弹。
它坐的椅子非常不适合它的生理构造,但我们没有更适合的椅子了。椅子放在桌子前,隔着桌子的对面放着另一把椅子。我坐在这把椅子里,伸出手,把翻译器放在桌上。
“特万指挥官,”我说,翻译器替我翻译,“我叫哈利·威尔逊。我是殖民防卫军的一名中尉。要是你不介意,我想和你谈一谈。你可以用你的语言回答。我的脑伴会为我翻译。”
“你们人类,”特万过了一会儿说,“说话的那种方式。发号施令的时候也要假装征求许可。”
“你可以选择不和我谈。”我说。
特万指着脖子上的颈圈说:“我觉得那么做对我恐怕没什么好处。”
“有道理,”我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特万身边,它没有畏缩,“假如你允许,我可以摘掉你的颈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作为善意的象征,”我说,“另外,假如你选择不和我谈,也不需要担心受到惩罚。”
特万转动脖子,让我能碰到颈圈。我通过脑伴发送命令,打开颈圈的锁,摘下来放在桌上,然后回到座位上。
“那么,说到哪儿了?”我说,“哦,对。我想和你谈谈。”
“中尉……”特万拖长尾音说。
“威尔逊。”
“谢谢。中尉,我——我能和你开诚布公吗?”
“我衷心希望如此。”
“一方面我并不想说我不感谢你摘掉我脖子上的“刑具”;另一方面也请允许我说这是一个空洞的行为。不仅空洞,事实上毫无诚意。”
“此话怎讲,指挥官?”
特万朝四周打个手势:“你摘掉了电击颈圈。但我依然在这里,你们的飞船上。我毫不怀疑这扇门的另一侧还有一名和你一样的防卫军士兵,拿着武器或另一件“刑具”。我不可能逃脱,也无法得到保证,除了眼前这个时刻,我不会因为不和你说话而受到惩罚甚至被杀。”
我微笑道:“你说得对,指挥官,这扇门的另一侧确实有人。但并不是殖民防卫军的士兵,只是我的朋友哈特·施密特,他是外交人员,不是杀手或拷问官。他待在门的另一侧主要是因为他在操作录像设备——其实没有必要,我正在用脑伴录制这次对话。”
“你不担心我试图杀死你,然后逃跑。”特万说。
“不怎么担心,”我说,“你看,我是殖民防卫军的士兵。你通过亲身经历应该知道,我们经过基因改造,比未经改造的人类更快更强壮。尽管我很尊重你的英勇,指挥官,但假如你试图杀死我,恐怕要有一番苦战了。”
“假如我真的杀死了你呢?”
“呃,这扇门锁着,”我说,“基本上给你的逃跑计划画上了句号。”
特万发出勒雷伊人的笑声:“所以你不害怕我。”
“不害怕,”我说,“但我也不希望你害怕我。”
“我不害怕,”特万说,“我害怕的是你们种族的其他人。还有假如我不和你谈,有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指挥官,请允许我对你和你对我一样坦诚相待吧。”
“好的,中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