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能不能等我再长大些
第348章能不能等我再长大些第348章能不能等我再长大些
那一瞬，平时装得柔弱，一推就倒的人，动作倒是极快的，一阵烟似的飘出去，直将常呦呦自地上拎起来，往腋下一夹，又兜着他后脑勺将他脑袋按进了怀里。
“小屁孩子，乱比划什么。”常应不轻不重地呵斥一句，又转头对沈棠一笑，道，“小孩儿不听话，我这就将他丢出去，不叫娘子操心。”
说罢，就带着常呦呦出去了。
这会子沈棠也意识自己说了什么混账话，悔得肠子都青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下意识就要跟上去，想跟那孩子说声抱歉，再换个温和些的方式说教。
但这时守在屋里的小厮忽然跑出门来，喊道：“醒了醒了……东家醒了！”
说罢，大步上前来，一把抓住沈棠的手，直接将人往屋内拖：“沈大夫你别走啊，快帮我们东家瞧瞧！我瞧他神色不太对，别是叫那大夫用麻沸散药傻了吧！”
沈棠心里记挂着门外那对父子，也清楚唐文瑞既是醒来了，那定是没大碍的，神色不对多半也是还没缓过来，便道：“你等等，我……”
这时常大郎并常大宝也一道挤了过来，推着她往屋里去：“快快快，小婶婶你快给我舅舅瞧瞧去！”
沈棠彻底失去了机会，顿时越发后悔了，深刻明白道歉和教训孩子都要趁早！
……
此时，门外巷子里。
常应确定左右无人之后，才将常呦呦放下来。
那小孩儿正伤心得厉害，眼圈一周红红的，抽噎着不住掉眼泪。
但他下一刻又觉没面子，装着一眼眶泪花瞪着双眼，凶狠地盯着他，还咬牙切齿的努力扬着小巴，一副打死都不道歉认错的样子。
常应教小孩儿可就随意多了。
他一提裤腿儿，往常呦呦跟前一蹲，在犹豫是用他的衣袖帮他擦眼泪，还是用常呦呦的衣袖擦时，他果断选择了后者。
“哭什么？”他语气随意，手上动作却十分轻柔，“前头训起我来，还一套一套的，这会子落自己头上了，就只会掉眼泪了？”
常呦呦控制不住狠狠一抽气，比划道：“我是小孩儿，我哭怎么了？你看不惯，就别看啊！”
常应立即抬手往他屁股上揍了一巴掌：“小王八蛋，怎么跟你爹说的？”
常呦呦顿时更伤心了：“你不是我爹，我爹死了！你是盗版，是冒牌的！我不要叫你爹，也不要叫她阿娘！我爹娘都死了，我也该死的……”
还没比划完，又让常应按住双手，兜住后脑勺给搂进了怀里。
常呦呦立马跟头小兽一样，用力挣扎，对着他爹又踢又打的，小性子就跟沈棠方才打算教训常应时，一模一样了。
常呦呦见挣不过，又一把扯住常应的耳朵，张开嘴就要咬上去！
常应有所察觉，抬手将他脸一捏，制止了他的动作。
“常呦呦小朋友，这就过分了啊。”他沉下脸来，故意吓唬他，“你再这样闹，不听我说话，我真不要你了。”
常呦呦双眼倏地就睁大了。
他大约是没想到这话真会自常应嘴里说出来，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任由眼泪趟了一会儿后，顿时又觉得委屈极了，寻了一墙角，把自己往墙根一蹲，背对着常应缩在哪儿，弱小可怜又无助。
常应撑着膝盖叹了口气，只觉自己苦命的很，大的还没哄好，就又要花心思来哄小的。
他走上前，用脚尖在他屁股上轻轻踹了一下：“差不多就得了，怎还没完没了的？”
常呦呦一巴掌打开他的脚，仍蹲在那儿种蘑菇。
常应没了办法，又左右看过，确定一时半刻无人过来后，也一道在他身旁蹲下来，哄道：“我知道你怕什么，怕我们又丢下你一个人先走了，对不对？”
常呦呦把头埋在膝盖里，不说话，耳朵却竖了起来。
下一刻他就感觉一只大手落在了头上，轻轻揉了一揉：“我可以跟你保证，你阿娘和你都能好好的，从前发生过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可是……我不能保证，我能继续陪着你们。”
常呦呦倏地扭过头来，茫然地看着他。
常应顺着他，也以同样的姿势蹲在墙角，埋首在膝盖上偏头对他笑了笑：“我近来总觉身体里还住着一个人，那人意志力比我更强，无时无刻都想把这身体躲回去。我跟你一样，我也害怕了。”
常呦呦霎时睁大了双眼，又一把抓住了他落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惊恐地看着他。
常应就见他张了张嘴，像是叫了声阿爹。
他又笑了一声，抬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我常常想，特地回来这一趟，是不是想让我弥补曾经的失误。若是我阻止了那些失误，有朝一日你是不是也能重新开口讲话了？”
他话音才落下，常呦呦立即挣开他的手，扑过来将他抱住了。
这下倒是乖了，不闹了，只把脑袋埋在他脖子上，啪嗒啪嗒掉着泪，等哭够了，又轻轻将他推开，泪眼婆娑的比划：“能不能说话我也不在乎，我只想阿爹阿娘好好的。”
他伤心地垂了垂眼，好一会儿才又继续比划道：“我知道你们不能陪我一辈子，迟早都要离我而去，但是……我现在还小，你们要走的话，能不能等我再长大些，能独当一面了，你们再走？”
常应瞧懂了他比划的内容，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这是他和沈棠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等了五年才有的他，又因早产，出生时浑身起红疹，差点就没了。精心养育几年，他终于磕磕绊绊长大些了，又让旁人害得连嗓子也废了。
好容易学会了手语，还没开心几年，当娘的就先走了，紧跟着当爹的也死了，眼睁睁看着他们俩先后离去，他连半点法子都没有。
自此常呦呦就明白了，唯有天灾人祸，生老病死，是人力不能阻挡的。
尽管平时常应坑起儿子来，并不讲半点情分，可他心里其实却比任何人都更溺爱，更放不下他。
常应看他一眼，并未对他这句话做出保证，只起身将人抱起来，道：“回去吧，阿娘还等着咱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