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换个思路

人家把师徒俩人找来，为的就是希望他们能够提供额外的破案思路。这么一来，师徒二人就要把所有和案件相关的材料全部重新捋一遍，按照自己的思路分析整理，看能不能从中找到其他的突破口可人家这儿的警察也不完全都是怂包，该查的线、该找的人、该取的物证，基本上无一缺漏的都被人家找了一遍，查了一遍。师徒两人要是想再找出什么新鲜东西来，那可是难上加难。

这案子最难的就是三位受害者之间没有交集，她们是完全处于不同世界的三个人。如果凶手是流窜作案或者随机作案，那还有情可原。可偏偏这三个人是在同一个时间段失踪，同一个时间段被害，又被抛尸在同一个地方的。所以她们之间必然有关联。问题是这个关联是什么？众人想不到，小周和师傅也想不到，几个人每天关在屋里唉声叹气，却解决不了问题。

小周师徒二人来了三天，非但没有发现线索，又找到了一个更大的问题：三名受害者家住的地方都不算近，虽然那时候城市小，但既然要绑个大活人走，那不可能夹在胳膊底下就给绑走了，那势必要有个交通工具。那交通工具又是什么？那个年头没有几辆汽车，整个县城里也不过十几辆车而已。司机们彼此之间都认识，谁的车上拉过什么货，谁的车上坐过什么人，基本上几句话都能问出来。但这条线索同样没有什么收获，难不成凶手是用三轮车，或者其他的人力车辆拉走的受害者吗？那他又是怎么能够控制住受害者，不让她们喊叫挣扎？又是怎么瞒过街上人来人往的人群的呢？

当师傅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所有人又沉默了，这个案子彻底成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压在众人心口，动弹不得。

憋了一个礼拜之后，小周再也忍不住这种压抑的气氛了。这天，他吃完中午饭就走了出来，准备在街上逛逛，把脑子里放空，不再去想案件，就纯粹的自己一个人在这个小县城里闲逛一下。

虽然繁华程度比不了大城市，但小县城还是有自己的特色。店铺里卖的都是些城市里见不到的土特产品，其中一些甚至勾起了小周的童年回忆。看着这些，他不再去想案件，心情放松，连嘴角都开始微微上翘。他觉得出来溜达这一趟是值得的，让自己不再困于那个让人心烦意乱的环境之中。只有把自己放松，放空，才能考虑到更多的问题。

这个叫做东山县的小县城只有三条街道，从地图上看是两横一竖，竖街是东西走向，最东头是一座山神庙，山神庙再往后就是连绵的青山，东山县也因此得名。虽然这山神庙早就没人祭拜了，但是庙的规模还是颇大，现在基本上变成了一个景点留在了那里。

小周就这么慢悠悠的转着，决定最后把终点定在山神庙，去庙里转悠一圈看看，然后再回局里，这个时间倒也算是刚好。他迈步进入山神庙，穿过一个偌大的院落，来到正中的大殿之内。一位脸色黑红手拿钢叉的山神，正在对他怒目而视。小周端详了一会儿，突然有点想笑。他进过不少庙宇道观，在大雄宝殿里见过南海观世音，见过玉皇大帝，也见过孔老夫子。这左手拿着钢叉，右手捧着玉米的山神，还是第一次见。再往山神两侧看看，左边的神像长着羊头，右边神像长着颗牛头，不得不说，这座庙倒是真的挺接地气的，跟老百姓种田的生活息息相关。

小周觉得有意思，就多看了几眼，随后迈步往后院走去。他听本地人说，山神庙的后院儿里原来住着一些道士，其实他们也说不出那些人到底是和尚还是道士，但知道那些人都是伺候山神的。当初信息闭塞，交通不便，这小地方的人就把能保佑自己五谷丰登的山神当做了大神仙来供奉，随之而来也有了这些道士，他们主持祭祀仪式，修缮山神神像，平时还能帮山民们看病抓药。这样倒也好，各个地方都有了各个地方的特色，转悠起来很有意思。

小周迈步进了后院，这地方果然蛮宽大的，左右两边都是看起来跟现代的宿舍类似的房屋建筑。正前方是一颗巨大的槐树，槐树底下还站着个人，看起来好像也是游客。小周没想打扰对方，便慢悠悠的向着右边的建筑走去。可还没等他走出几步，大槐树底下那个人大概是听到了声音，转过头来看他。小周也下意识一抬头看向对方，万没想到，那人居然是老夏，他俩在这里又见面了。

老夏笑呵呵的凑了过来：“小周警官，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小周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打了个哈哈：“是啊，最近一直在忙，今天抽空出来转转。”

老夏随口问道：“既然有时间出来转，那案子应该办的差不多了吧？”

这个问题再次让小周警觉了起来，他盯着老夏问道：“你怎么这么关心我们的案子呢？”

老夏哑然失笑：“您是警察，我就一普通老百姓，我看见警察了，能关心什么呀？总不能问您家地里收成怎么样吧？”

小周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心里一合计，确实是自己想多了。这老夏说的对呀，两个人唯一的交集就是案件，他不关心案件又能关心什么呢？想到这里，他索性大大咧咧的说道：“说实话，进展不大，我也是烦心，所以出来散散步。有时候人被困在一个地方啊，就不能一脑门子去拱。来这里换换思路，说不定就有收获。”

老夏连连点头：“这话在理。有时候虽然牛角尖儿能把事情捅破，可大部分时候都是困在一个地方出不来。就像你们办案子，老是用警察的角度去思考问题，那就很难找到凶手。你要是换用凶手的角度去思考问题，那没准儿就好办了。”

听他这么说，小周心里一动，问道：“照你这话说的，你应该也是挺有经验的，要不给指点指点？”

老夏连连摆手：“我哪里敢指点您呢？我就是一老算命的。说难听点，就是封建迷信，靠着点小手艺混口饭吃。只不过我们混饭吃的手段就是查颜观色。凡事从客人的角度想，那这钱就好赚。你非按照自己的花儿往那儿硬拧，那别说挣钱了，不挨打就是好的。”一边说着，老夏一边把他让到了树下的石凳上坐着，接着对他说道：“现在是不让干了，不过当初我在街上摆摊的时候，有人来算命，那想挣钱怎么办呢？先看对方衣着打扮，再听对方谈吐，还要注意对方深情。女眷都是来问姻缘孩子，男人多半是为了生意和老人病状。然后你再根据他们的急切程度还有问的内容，再去判断他们想听什么，毕竟人都爱听好话。但是干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把话说死，留个活口，对大家都好。俗话说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小周被他这话逗得哈哈大笑：“之前我老以为算命看相的怎么着也得有点真本事。抱歉抱歉，这看人识相也确实是真本事，只不过跟我想象的那种本事不太一样。”

老夏也笑：“对呀，干啥活儿不得看人下菜碟呐？有人去买家具，临出门了，卖家具的说用着好下次您再来。同样是玩木头的，卖棺材敢这么说吗？”

小周又笑了，冲着老夏竖了个大拇指：“老江湖果然是老江湖，这见识和经验就是多。”

老夏连连摆手：“我就是个瞎混的，要说正经考虑问题，识人断案还是得您这种警察。要不然怎么抓住凶手呢？您说是不是？”

说回到这个问题，小周不笑了，他叹了口气说道：“警察也不是万能的啊。现在这个案子我是不能说太多，但其实还是有点棘手。”

老夏问道：“是城郊死了三个人那个吗？您别这个眼神看我，这事儿全县城都传遍了。我再说不知道，那就太假了。”

小周无奈的点点头，确实是这样，整个东山县的男女老少，几乎没有人不知道那个案子的。死者家属前段时间天天来公安局闹，要求赶紧惩治凶手，其实这还算好对付的。难办的是流言蜚语满天飞，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话都被编了出来。什么献祭山神老爷的、三个人的孩子怀的是一个男人的，各种各样的话都往外编往外传。可他又不好说什么，自己要能早点儿破了案子，这事不就早解决了吗？也就没那么多流言蜚语了不是？

好老夏一边慢悠悠的填好了烟袋锅子，一边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有些话呀，您就当个屁，放了就得了。有些话呀，也得听听，没准儿里边儿藏着玄机呢。”

小时候听他这话里有话，于是反问道：“哪句话里藏着玄机呢？”

老夏卖起了关子，冲着小周连连摆手：“我就随口一说，我就随口一说。这个没法展开说，免得您再嫌我是宣扬封建迷信。”

小周这会儿倒是不太在意他这个态度了，伸手从兜里摸出一根烟递了过去：“先别来你那烟袋锅子了，尝尝我这个。咱这不闲聊嘛，我现在也不是办案警察，我也是为了闲逛。这不碰到你了，咱就闲聊两句。没准儿你这能给我提供思路，还能帮助我们破案，闲聊有收获，那不是更好？就算不是，咱就是闲聊。闲言不入六耳，你知我知，当瞎扯侃大山了。”

这个老夏嘿嘿的笑着，伸手接过了烟。点着之后抽了两口，这才说道：“你要这么说，那就别怪我信口胡诌了。您是官面的人，听到是官面的说法。我是混江湖的，听到的是江湖的说法。据说下手的人不是冲着那三位去的，是冲着他们肚子里的孩子去的，人家要的是孩子。”

一听这话，小周愣了一下，随即反问道：“那也不对呀，说拐卖人口吧，孩子都还没生下来。说封建迷信吧，她们三个人怀的孩子月数都不一样，要孩子有什么用？而且三名孕妇被害了之后，孩子也没给掏走呀。”

老夏接着说道：“孩子是没给掏走，但也没活下来不是？”

小周随即反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说，这凶手杀死三个女人的目的，其实是为了间接杀死他们的孩子。是这个意思吗？我没理解错吧？”

老夏慎之又慎的点了点头：“根据我听来的小道消息，应该是这个意思。”

小周又问：“要这几个孩子到底什么意思呢？你要说有什么封建迷信，必须吃孩子治病，那应该把孩子偷走呀。可现在孩子还在三位死者的肚子里，都变成死婴了，还有什么用呢？”

老夏伸出手指摇了摇：“小周警官，这时候就别怪我说您几句了。您别把什么事都想成吃啊喝的，没准儿人家要是三个孩子的魂魄，肉身不值钱的。”

小周皱着眉头问道：“你这越说越玄乎了。难不成我得回去查查这几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去呀？”

老夏点点头：“那没准儿真有收获。”

小周都气笑了：“三个孩子都没生出来呢，哪来的生辰八字？”

老夏神情依旧那么严肃：“咱们说自己个年纪的时候，有种说法叫虚岁。比如我今年三十九岁，但给人家说的时候，就说四十了，要比自己的实际年龄涨一岁。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是把怀胎十月那个时间算进去了，从进了娘肚子的那一天开始，那就算是有生命、有岁数了。”

小周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让我查查那三位的受孕日期？这个工程可有点难。”可是话刚刚说到一半，小周就不吭声了，他一下就明白了老夏想说什么，现在没有几个人是在自家家里炕头请个接生婆会阿里生孩子的了，都是去医院，至少也要去医院做做做孕检产检之类的。所以她们的资料，医院里肯定会有。而除了那些赤脚医生和卫生所之外，这县城里可是只有一家大医院，那么那三位受害者的交集此时又多了一个，那就是这家医院的妇产科。不管老夏刚才不是瞎编的，什么三个孩子的生辰八字之类的。那么这个妇产科也是同时掌握了三位受害者信息的地方，单凭这一点，就非常值得查一查。

想到这里，小周蹭的一声站了起来，从兜里掏出自己那盒刚打开没动了几根的烟，一下拍到了老夏的手里，对他说道：“多谢提醒，我这就回去办这事儿。”

老夏见他如此，也没客气，翻手把烟揣到自己口袋里，随后冲他笑了笑：“那辛苦小周警官了，希望你早日破案。”

小周转身就往外走，刚走出没几步，又回过头来问道：“你现在住哪儿呀？住几天？如果有事的话，我应该去哪里找你？”

老夏笑了，答道：“我就住在这山神庙门口的红星招待所，这次估计会住个十几天。您要有事儿，直接去招待所找我。”

小周答应了一声，转身迈步就走，出了山神庙后，直奔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