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潭中水
说是国家公园，本质上其实还是原始森林，想在这里调查点东西还是有点难度的。我们几个人从景区借来几名工人和工具，撸起袖子自己直接开干。首要目标自然是竹子，这玩意虽然不粗但却高，成年竹子长到一二十米根本不算事，俩人举着链锯几下就能锯断，但这么让这十几米的大家伙平安落地的确是个技术问题。好在景区工作人员还比较有经验，提前帮着我们栓绳子做好防护，但即便如此，单单锯断这百十根竹子也用了大半天的时间，一伙人忙到月上中天才算弄个差不多。
我们锯竹子的时候，王警官已经协调到了本地公安局的技侦人员，一伙人支好了强光灯后就地作业，我们锯断一棵他们检查一棵。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这小山一般的竹子堆中，在十几棵竹子的顶端找到了绳子捆绑的痕迹，虽然已经过去数年，但因为竹子这种特殊材质，捆绑和摩擦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而其中三棵竹子上则有了更惊人的发现，标注为特一号和特二号的竹子证物顶端的空心部分发现了血迹，已经有法医拿去测试了，如果这血迹跟当初失踪的小伙子可以匹配成功，那么几乎可以断定他就是被竹子陷阱掳走的，这些血迹就是他在空中滑行过程中留下的。特三号竹子顶端则发现了一根残破的布条，布条虽然褪色严重且残破不堪，但能勉强分辨出原本是黄色的，而且还有较为明显的红色印记，我跟曲非直反复观察后，觉得这应该是用来做符咒的布条，说不定就是凶手留下的。
一直到凌晨两点多，我们才算勉强完成了取证工作，除了着急回去进行实验的法医和几个景区工作人员之外，我们索性就在这林子里睡了。景区工作人员临走时候还问我们怕不怕，我打趣道，要是半夜真出点什么事还好了，当场就给他拿下，省了后面的那些破事。听我说这话，吴组长冲我翻了个白眼，曲非直和胡丽丽几乎同时耸了耸肩膀，反正没人接我的话茬。
留下来的人除了我们几个人之外，还有八九个当地警察，总共十来个人，虽然都说不怕，但下意识的还是远离了那个水潭。王警官跟几个年轻刑警扎堆睡在了一起，他们隐隐的把胡丽丽和另外一名女警和水潭隔开了。而最靠近水潭的除了我和曲非直之外，竟然还有那位吴组长，他连外套都没脱，就是从警车上揪了一个头枕下来扔在地上当枕头，直接和衣躺在了地上，而且是面朝水潭那个躺法，这让我和曲非直对他好感大增，就冲这份胆量，这人可以，能干大事！
我和曲非直是最靠近水潭的，外套脱下来卷了卷当枕头，就那么躺了下去。曲非直心大胆子大，躺下没几分钟就起了呼噜，我双手垫在脑后，看着那黑黝黝的水面发呆，这些凶手掳人杀人，他们一定会有痕迹留下，一定会有线索藏匿在哪里，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而已。现在破解了利用竹子造成人无故失踪的谜题，下一步就是要把这些“看不见”的凶手揪出来，摸清他们的套路，搞清他们的线路，这样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正当我发呆的时候，正前方突然发出咕咚一声，宁谧的夜色中，这个声音显得非常突兀，我一下就坐了起来，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潭水，刚才那响声似乎就是从水潭里发出的。这会功夫，吴组长也坐了起来，看来他也没睡着。
“是气涌？”他的声音依然冷冰冰的，也没对着我说话，但目前看来，能回答他的也只有我。
我点点头：“嗯，应该是。水下有空间存着空气，晚上气温低了，温差改变了一些环境因素，所以有气体从水下空间里冒了出来。”
“你觉得水下空间能有多大？”他声线几乎毫无波动的继续问道。
这次我没回答，他这个问句让我有了极大的联想。我们此时处于一座山里，除了地面部分之外，这山还有着更为庞大的地下部分，这水潭看起来不大，但谁能知道水下有多大？说不定就是四通八达的，而且从这气涌来判断的话，这水下空间一定连着别的地方，且是存在空气流动的，否则不会形成这种现象。
正当我脑子高速运转的时候，吴组长又躺了回去，嘴里带着命令一般的口吻说了一句：“先休息，天亮了研究。”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躺了回去。很快，疲惫的身体让我慢慢的失去意识，进入了梦乡。
早晨起来，我们大家都是被汽车的声音吵醒的，几辆卡车直接开进了树林，下来一群士兵正在搬运一箱箱的装备，领头的一名军官向吴组长敬了个礼，两人正在说着什么。我扭头看了一眼同样睡意朦胧的王警官，看起来这拨人不是他找来的，而是那位吴组长的杰作。
接下来的过程，我们更像是看客，那群士兵一看就是专业队伍，他们在车上搬下来的箱子里装着各种看起来就很专业的设备，我认识的只有潜水装备和声呐设备，其余的还有些不认识的。这会功夫，已经有五六名潜水员换好了装备，在水潭边试探着水温和流向，做好了下水的准备。
吴组长看我们都陆续起床了，便冲那军官点点头，军官转身下达了潜水的命令，而我们则聚在一块专门搭设的屏幕前一边吃早饭一边看潜水员下水的情况。
这个水潭算不上大，三十米方圆，但却极深，而且水下光线也不好，潜水员下水后就迅速打开了强光手电，借助几束强光的配合，我们才能勉强看清楚水下的情况。或许是水下温度低的原因，这个水潭里并没有什么植物，只能偶尔看到几条孤零零的小白鱼在水里游荡，看尺寸也就是小拇指大小。
几位潜水员先沿着水潭大致游了一圈，再确定了一个方向之后，几个人依次潜了下去。他们选的位置极好，那里就是山壁的一部分，和地面部分的光滑平整不同，这水下部分有几个偌大的山洞，宽的洞口足有四五米，窄的洞口也有两三米左右，足够成年人进出。而随着潜水员的不断接近，越来越多的细节呈现在眼前，数个洞口都有暗流涌动，水流强大到连专业的潜水员都需要借助工具才能稳定住身形，而就在距离他们仅十米左右的距离上，有一个洞口的里面横挂着一具似乎是金属制造的梯子。这是极为明显的人类活动踪迹，如果能过去查看一下，也许就能破解这水潭里的秘密，但可惜的是他们身处强烈的暗涌之中，能控制好身形已经精疲力竭了，想继续往前接近那个洞口实在是难度太大。简单用手势沟通了一会，几名潜水员决定上浮。
等潜水员回来后，我们众人凑在了一起听他们做简报。据那位领队说，那个洞口距离水面深度大约五六米，有明显的人工痕迹，但因为水下激流太厉害，他们无法靠近。吴组长问他们有没有可能从对应的岸边直接下去，那潜水领队想了一会才回答，说有可能，但很难，首先是暗流比较强烈，不确定那边对应的位置有什么，说不定一下水就被冲到了水潭的另一边。其次那些人工制造的东西是为了在水里移动设计的，对接近洞口没有帮助。换句话说，就是不进到洞里是根本里用不上的。
话题到了这里就有点卡壳了，可神经线条粗大的曲非直又问了一个让众人都颇为不好回答的问题：“你们带着这么多先进设备都进不去，那些坏人是怎么进去的？他们的装备应该没有你们好吧？”这个问题让潜水领队瞬间涨红了脸，几个潜水员的脸色也都不好看，可众人又不知道如何反驳他，当下气氛变得十分尴尬。
但曲非直的这一问却让我想到了一种可能，立刻抓着潜水领队问他水下的暗流是怎么样的？领队想了想，在地上画了几道，大概的做了个示意。实话实说，这几个线条看起来确实颇为惊人，它们几乎把那个能进人的洞口保护住了，在确信广安观不可能拥有如此先进技术的前提下，我也只能认定这是被我们倒霉遇见的天造地设之困局了。不过事情可以反过来想，我们遇到的问题跟当初广安观遇到的问题是一样的，那么他们是怎么下去的？
想到这里，我豁然起身，沿着水潭边缘一直走到了那个神秘洞口的正上方位置。就在这个地方，刚好有一块三角形的石头嵌在地上，这石头不大不小，刚好能站上一个人，而且三角形的尖端直指水潭，看起来颇有深意。
“你是发现了什么？”吴组长用那万年不变的冰冷声音问道。
我笑着点点头：“没准还真发现了点什么。”一边说，我一边四处环视了一圈，最后从王警官的脚边抱起了一块大石，这石头能有个三十来斤，抱在怀里颇有些分量。
曲非直双眼凝视着我，说道：“师兄，你的意思是直接从这里跳下去？”
“没错。他们肯定没有咱的这么先进的装备和技术，但他们为什么能下去？那就索性抛开装备和技术来想，没准他们就是这么下去的。”我抱紧了怀里的石头，做了一个往下坠的姿势。
潜水领队往前迈了一步：“这样太危险了，虽然这样你能潜到足够深的位置，但一个不小心进入了乱流，怕是连上下左右都分辨不清，那就太危险了。”
我苦笑道：“事情总得有人来做，再说我觉得自己水性还行。”
“不行！让我的人去吧，至少我们是专业的！”潜水领队依然不同意。
我叹了口气，暂时把怀里的石头扔在了一边，耐着性子跟他讲道理：“我知道你们比我专业，水性比我强一百倍，可问题是你们下去之后，就算真的可以顺利接触到那个人造物，那么接下来呢？具体的分辨它的使用痕迹、建造时间、判断用途，以及是否包含我们所需要的信息，这不还是需要我们下去啊？还有一个技术性问题，你们的装备本身具有浮力，这种浮力可以帮你们在水下稳定身形，但却容易被暗流影响，书不定我这土办法就见效了呢。”
潜水领队被我问的愣了一下，但他还是强调不安全：“我们也可以这么下水，下去之后我们可以铺设一条绳索，到时候你们可以攀绳下浅，这样安全的多。”
“不用那么劳师动众，我就看一眼，真的，就一眼，行不行的这一眼就够了。”我妥协道：“这样，您给我腰上绑个绳，再给我来个压缩气瓶，这两样东西在身上，总是可以保命了吧？”
见我们两人争执不下，吴组长往前迈了一步，对潜水领队说道：“按他说的办吧，把东西给他。”
“可是～～”还没等潜水领队把后面的话说完，一旁的曲非直插话道：“我刚才简单计算了一下，以师兄的体重再加上这块石头的重量，可以在两秒内沉入五米深的水里，只要他不乱动，跳水的时候动作也别太大，理论上不会陷入乱流。不过当他松开石头的那一瞬间是最危险的，但如果给他配个脚蹼增加推力，能让他迅速进入洞内而不是直接升水的话，那可以说也没什么问题。”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给我的冒险行为下了定论：“看起来还是挺安全的。”
见我们几个人的态度都是如此，那潜水领队叹了口气，转身让身后的潜水员拿了一套装备帮我穿上，又给我准备了一副脚蹼和一个挂在胸前的摄像机。我笑嘻嘻的看着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抱起石头面向水潭，迈步跳入了潭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