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巨洞
木门的背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这甬道蛮高，身高两米的人在这里都不会有压力，但是很窄，曲非直这种身材都要时不时的侧身才能顺利走过。过道虽然长，但并不黑，隔几步就有一丝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光亮能让人勉强看清眼前的道路，也就是这种似明不明的感觉，又让这甬道中颇有一些神秘和庄重的气息。女人沉默的带着我们走了足足三分钟才终于走出了甬道，我长出了一口气，想要开口问她些什么的时候，旋即又被刚刚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所看到的景物给震憾的说不出话来了。
脚下是一条宽度不足五尺的石阶，边上有一道一米五左右高度的护栏。除此之外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空间，巨大的如同是一块纯黑色的幕布挂在眼前，在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片虚无的空间。令人震撼的空旷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要发出惊呼，就在声音即将从喉咙里冲出来的前一刻，曲非直一下捂住了我的嘴，生生给我憋了回去。这一下也让我瞬间清醒了过来，眼前这不是什么虚空，也不是什么幕布，这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山洞！
我轻轻拨开曲非直的手掌抬头看去，最上方有一个极其明亮的光源，它通过一条细细的黑色的东西悬在半空中，如果按照所处的距离和位置来推断，这个光源所在的位置应该就是祠堂后院的后方，光源看起来有些不太稳定，时不时的忽闪一下，由此判定应该是个巨大的火盆。再往四周扫视，我们所处的位置其实就是这巨大山洞的洞壁，脚下的道路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就这么一圈圈的深入到山洞的深处，道路一侧的洞口和外面的崖居一一对应，应该每一个崖居的最深处都藏着这么一个木门和一条甬道，如此看来，外面所见到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种对外的掩饰，只有打开木门穿过甬道，来到这山洞边缘，才能见到赵家沟人真正的生活，或者说是他们生活中的秘密。
女人伸手向我们示意了一下，然后率先转身沿着崖壁小路走去，我拍了拍曲非直肩膀，迈步跟着她走了下去。一行四人就这么沉默的往下走着，虽然这路是沿着巨大山洞缓行开凿的，但女人似乎并没有走向山洞另外一边的想法，每次到了这半圈的尽头之后，她都会通过一个已经架好的梯子直接下到下一层，似乎另外半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连下三层之后，目测我们已经到了地下十余米的深处，那女人才轻声说道：“我们所有人都在上十八家的控制之下，没有人可以逃离。”
“为什么？”曲非直不解的问道：“这里并不是太偏僻啊，几个小时就可以走出去了。”
女人回过头来看了我们俩一眼，幽幽的说道：“因为没有人想过。上十八家从小就告诉每一个孩子，赵家沟是最幸福的地方，这里是所有人都梦想来到的地方。然后他们把控住了所有和外出有关的事情，除了上十八家的人，别人是不可能出的了这个村子的。所以每个人从小到大就受到这样的熏陶，又怎么会有离开的念头？”
“那你～～”我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那女人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恨意：“因为我的男人被他们害死了，而我的孩子也马上要死了，我要阻止他们害死我的孩子，我要报仇！”
“你不是赵家沟人？”曲非直插嘴问道。
女人叹了一声：“我不是，我是小时候被拐来的。但我虽然知道自己是被拐来的，但也实在记不起具体的细节了～～所以，我其实早就没有家了。”
正说话间，突然从脚下的洞底深处传来一声颇为恐怖的叫声，这声音明显不是人类发出的，而是一种体型颇大的兽类所发出的，但这吼声又颇为奇特，非狮非虎也不像狼吠，实在想不出是什么动物能发出这种声音。
女人并没有因为这声吼叫而感到惊讶，脸上反倒更增添了几分恨意：“因为这个畜生，他们害死了无数的人。”
“这个畜生？”曲非直不解的问道，他之前受到那个声音的惊吓最重，差点从栏杆上翻下去，这会刚刚才缓过来。
女人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时间不多了，下去之后你们就知道了。”说完这话，她便想继续往前走，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问了一个颇为残酷的问题：“你说你的孩子，是不是之前的那个赵卅一甲？他现在哪里？”
女人看了我一眼，眼中的神情颇为复杂，有痛苦，有伤心，甚至还有几分愤怒。最终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用力甩脱我的手，转身继续向前走去，脚下的步伐也明显加快了，走出去几步，才传来她幽幽的声音：“一会你自己就能看见她了。”
再往下走，就开始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臭气，这腥臭气说不上重，但却有些让人不舒的刺鼻感，如果一定让我形容，那就是有点像海边的海腥味混上氨气的感觉，臭且刺鼻。等走到最后一层，鞋底终于踏上实地的时候，这味道已经让我开始皱眉了，走在我前面的曲非直早已经竖起衣领遮住了口鼻，而反观走在最前面的女人和最后面的孩子反倒是一脸平静，似乎这味道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影响，或者说他们早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
女人熟门熟路的把我们带到了一处凹陷的地方，蹲下身子后才低声说道：“再往前走就有人把守了，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等他们换班的时候我们过去会更安全，我也顺便给你们说说我的计划。”
我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这会已经凌晨四点了，距离我们下来已经四十多分钟了，离六点半的晨福也还只有两个来小时。于是便又问了一句：“你确定孩子在上面没事吗？他万一一哭一闹的～～”
女人轻轻摇了摇头：“赵家沟对孩子很看重，也许我们会死，但孩子不会有事。反正他还小，记不得这么多事，大不了以后他们再给他上课呗，告诉他其实是个孤儿，他没有爸爸妈妈，是赵家沟善良的村民把他养大的，他要知恩图报，他要为赵家沟奉献一切。然后再抢个小姑娘给他当老婆，给他生娃～～～”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声音虽然平淡，但也带着明显的嘲讽，显然她对这赵家沟已经怨恨颇深了。
稍微一顿，她指着远处差不多一百米距离上的一团很不起眼的光亮说道：“那里有几间监狱，孩子就在那里关着。我一会会去别的地方搞点动静出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你们就趁机去把孩子救出来。然后就往对面跑，对面没有人，但是有出去的路，这地方很大，他们没那么容易抓住你们的。”她指了指靠在自己身边的孩子接着说道：“别看他年纪小，但是认得路，你们跟他跑没错的。”
“那你呢？”我问道。
女人凄然一笑：“我去搞了那个动静之后，你们就没必要考虑我了。”
我皱着眉头说道：“要走就一起走，我们不能扔下你。再说了，你现在已经把一个孩子留在上面了，我们再带两个孩子走，你如果出点什么事情，这个家可就真散了。”
女人的笑容没有变，但眼睛里明显闪动着泪光：“家～～这哪里还是个家啊。我现在不求别的，只求孩子们能活下去。”
我见她情绪有点激动，连忙转移了话题：“我说姐，您是不是先得给我们说个名字啊？您怎么称呼？以后我们带孩子出去了，总得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妈妈叫什么吧？”
“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女人微微摇着头，声音苦涩的说道：“我从小被绑来这里，除了记得自己是被抢来的之外，其他的都记不起来了。这里的人都没有名字，家里男人的名字是按照房号来取的，我家的男人就叫赵卅一，如果是哥俩，那就是赵卅一甲和赵卅一乙。等男人死了，他的弟弟或者大儿子就会继承这个名字，就这么如此往复下去。男人都如此，女人又怎么会有名字？我的名字也就是个代号，就叫卅一家的。”此刻女人的话语中的苦涩已经快要化不开了，她的笑容比哭好不了多少。
“那我先喊你一声卅一姐好了～～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把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现在我们哥俩一头雾水的，这事也不知道怎么办，真要是能出去，更不知道该怎么跟人说啊。你把话说清楚，也让我们心里透亮透亮。”我心里暗叹一声，但还是不依不饶的追问，我不是不识时务，也不是故意要戳她的心窝子，而是真的不想看她去送命，虽然明知这地方有古怪，但只要有一丝希望，我还是更希望她们一家都能活下来。
被我称作“卅一姐”的女人往远处瞟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那高处的光亮，这才微微叹了一声：“距离换班还有一会，这会过去也确实危险，那我就跟你们说说吧，说说这村子里见不得人的那些腌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