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老鸡贼
当天下午,我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就从长途车站坐车出发了。从酒镇到王人举所在的城市有足足五个小时的路程,虽说路途遥远,但也刚好让我认真的看看手里的这份夏老头给我的材料。如夏老头所说,王人举以前确实是邻市殡仪馆的一名火化工,这一干就是将近十年。后来他离开了殡仪馆自己创业,不过也没离开这个行业,自己开了个丧葬用品店。这个创业对他来说似乎是个很好的开端,生意越做越好了,没几年就另外开了个水果超市,随后又盘下来两家小旅馆和一个饭店。这个时候的王人举,说大富大贵是有点夸张,但绝对属于不差钱的那种。也就是在这个当口上,他和王淑梅结婚成家了。关于结婚后的生活,材料里并没有多说什么,但从后来王人举的发展轨迹来看,王淑梅的私奔并没有给他带来特别大的困扰,旅馆和饭店照常经营着,还捎带手把水果超市开成了连锁。在三四年前,他突然开始变得收敛了很多,先是把水果超市和旅馆转包了出去,又把饭店交给了自己的姐姐和姐夫经营,等于自己只守着一个丧葬用品店过活,虽然也有其他几个产业的分成,但总体来说低调了太多。
三四年前?这个时间似乎又跟苗艺海的死亡时间以及王淑梅男人失踪的时间对上了,虽说胡丽丽口口声声说这只是她的直觉,但现在看看,这丫头的直觉似乎真的不一般。而这王人举也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在三十几岁正当年的时候把生意转手,自己低调的守着一个丧葬用品店,能做到这一点就很难。
我正绞尽脑汁想着各种可能的时候,客车停在了一个服务区作休整。我索性也从车上下来,点上一根烟,活动活动腿脚,放松放松脑子。正在我扶着车身闭着眼睛晃脖子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拍在了我的肩膀上,这一下吓得我一激灵,差点把脖子给晃断,回头一看,是我那可爱的师弟曲非直。
我一拳捣在他胸口:“差点吓死我!你不好好在家窝着,跑这来干嘛呢?”
曲非直嘻嘻哈哈的受了我这一拳,然后回答道:“师父给我打电话,说你在查一个事情,让我一起过来帮你。因为不知道你几点出门,所以我就早早的到了这个服务区,看见个酒镇方向过来的车就过来瞄一眼,这不就找到你了么。”
我点点头,又问道:“老家伙跟你说什么事了么?”
曲非直摇头:“没,他只说是胡法医的事。然后还告诉我,想要追求胡法医,就要抓住一切机会好好表现,这样才能引起她的注意,只有引起她的注意,我才能有进行下一步的机会。”
这几句话听的我直咬牙,好家伙,亏我之前还当夏老头是个好人,一心为着我好。没想到啊,他转眼就跟曲非直说了同样的话,这老鸡贼!
不过我现在也没法跟曲非直挑明,我怎么说?师弟你回去吧,事是我的,胡法医也是我的,这些都交给我了,你就别惦记了。虽说夏老头这个事办的确实有点混蛋,但这老家伙从不干没有目的的事情,既然他让曲非直着急忙活的过来找我,那就说明他认为这事必须我们俩人才能行,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先把这位二师弟带上再说。况且人家胡丽丽一天没表态,我就一天不好说什么,我清楚那丫头的性格,只要我今天敢在外面胡说是她男人,她明天就能让我当不了男人。无奈之下,我找司机补了车票,把曲非直带上了客车,从孤胆英雄变成了兄弟搭档。
车到了市区已经晚上七点钟了,这个时间去找王人举肯定不靠谱,而且不久前胡丽丽给我发来一个文件,里面补充了一些她刚刚知道的细节,于是我就索性随便找了个快捷酒店开了房间,又找了小店吃饭,趁着吃饭的功夫把这事从挖出苗艺海白骨到王淑梅自杀,以及从那个疑似苗艺海的夹包里找到的纸条,事无巨细原原本本的给曲非直说了个清楚明白。
不得不承认,曲非直的智商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很有用处的,他听完之后静静地想了一会,问了我几个非常关键的问题:“那个手夹包能确定是苗艺海的吗?”
“不能,距离尸体有点距离,而且因为时间比较久,指纹之类的证据已经无法采集了。”
“也就是说,不排除那个手夹包是别人的,只是恰好掉在了苗艺海尸体附近?”
“没错,可以这么理解。”
“王淑梅确定是自杀吗?”
“确定,没有抵抗伤,没有打斗痕迹,伤痕符合自缢特征。在她儿子胃里查出了酒精成分,跟在她家里找到的半瓶白酒成分一致。”
“也就是说,她是先用白酒把自己儿子灌醉,然后把自己儿子杀死之后,自己又上吊自杀的。”
“对,没错。”
“可是这材料中写着,她不久之前还收到过她那个私奔情夫给她的钱,按理说这应该是苦日子到头了啊,怎么就在苦尽甘来的时候突然上吊自杀了呢?”
“是,差不多两个月前吧,她确实收到过一笔钱,不过现在还没法证明那笔钱是那个野男人给她的。”我一摊手:“剩下的我也不知道了,所以我来了。”
曲非直捻着手里的筷子沉吟道:“也就是说,其实起到关键性作用的,就是这两个月。我们需要知道王人举这两个月都做了些什么,还得找出两个月之前给王淑梅钱的那个人,那么这整个事情就能解开了。”
“可以这么说。”我点头
“那转账的消息应该不难查吧?”曲非直又问道
我翻出手机回顾了一些细节之后,才回答道:“已经查到了,是从一个自动柜员机转账的,卡是王淑梅的名字,转账的是个男人,监控摄像头拍下了他的影像,但并没有拍下他的相貌。最有意思的是,转账金额有零有整,前后两笔相隔三分钟,总共转了六万八千四百二十二块三毛。”
“那这不太符合一般人转帐的习惯啊。”曲非直皱着眉头说道。
“嗯,是的。”我点点头:“我看到金额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暗示,把卡里的钱一分不少的转给了王淑梅,这其实是一种暗示,向她表达了一个什么意思。当王淑梅收到这笔钱之后,她又等了一段时间,也许觉得再没有什么希望了,于是上吊自杀了。”
“有点意思。”曲非直又捻了一会筷子,才又问道:“那转账用的柜员机查出来在哪里了吗?”
我冲他嘿嘿一笑,用手指指了指地面:“巧了,就在这个市里。”
曲非直也笑了:“这就更有意思了。”
次日一早,我把房间退了后,便和曲非直赶去王人举的店里。他的店开在市郊一个老小区的旁边,算是这个行业里的“风水宝地”。
来到店门口,我和曲非直左右看看之后便迈步进店,这个店虽然门头不大,但属于那种嘴小肚子大的类型,里面摆满了各种殡葬用品,寿衣寿袍寿材、纸人纸马纸房,算是一应俱全。而就在我们俩在店里溜达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始终一声不吭的在不远处跟着,这也是这行的规矩,来这种店的人都是家里出了丧事的苦主,没有一见面就“欢迎光临”,出门的时候“欢迎下次再来”的。老板一般就是默默跟着,客人发话他再搭腔,买完之后缺啥少啥的再给添补点,也就是这么个作用。
在店里转了一圈之后,我回头问那中年男人:“麻烦问一下,您就是王人举王老板吗?”
男人一愣,随即点头:“是我,我是王人举。您二位是?”
我赶紧陪笑伸手:“王大哥您好,我是夏老爷子的徒弟,我姓胡,这是我师弟曲非直。我们哥俩刚好办事路过这边,所以顺路过来看看。老爷子说您手艺精湛经验丰富,让我们哥俩好好跟您请教请教。也替他老人家给您问个好。”
“哎呦哎哟,夏老爷子的高徒啊,快坐快坐。”王人举一听我们俩是夏老头的徒弟,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把我们让到一处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忙活着烧水泡茶。
“没想到您跟我们师父这么熟呢?”我有点诧异的问道,出门的时候夏老头可没说他跟王人举认识。
“我哪高攀的起啊。”王人举笑着答道:“当年我还在殡仪馆当火化工的时候,曾经有幸见过老爷子一面。他当时教了我们几个人扎纸,还顺便帮我断了断手相命理,可以说让我受益匪浅啊。”
我心里苦笑一下,教人家扎纸给人家算命,这么说起来,王人举当年离开殡仪馆自己单干,里面至少有夏老头一半的功劳。不过这会不是矫情这个时候,我快速的转移了话题:“我听师父说,您还有饭店旅馆啥的,还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王大哥。”
王人举笑了笑:“哎,都是过去的事了,那些生意我都转出去了,让别人干,我收点租金就可以了。我发现啊,人这一辈子就是一碗饭,多了也吃不下,还是安安静静地在这里比较适合我。”
虽然王人举态度颇为洒脱,但我还是抓住他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丝警觉,似乎不是太喜欢别人问这个问题。对于久在商场的王人举来说,我和曲非直加起来也未必能斗过他的心机,既然如此,那索性不如单刀直入来的痛快一些。
我掏出烟递给王人举,等他坐定之后,我笑着问道:“王大哥,怎么没见嫂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