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搜魂灯和镇魂钉

随着墓道盖被重新关闭，周围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不过我们师徒三人倒是没怎么慌乱，除了留下一个手电照亮之外，其余的全都关掉以准备长期使用，然后利用这唯一的手电提供的光亮，先把手头的东西统计了一下。我的包里是真的没啥东西可看，就是出于习惯性的有绳子、小刀、打火机之类，唯一的意外收获是因为昨天帮着山民们收拾做饭的东西，所以我的背包里还有六罐火油；夏老头的包里就更别提了，除了朱砂、黄纸、线香、香炉、罗盘之外就是烟和茶，基本上没啥适合在野外生存的东西。除此之外，我们身边的就是之前那三位山民留下的一些工具，但也无非就是锤子、钳子、凿子之类。不过曲非直的双肩包里倒是跟他的脑子一样存满了各种宝藏，比如压缩饼干和即食肉干，这种平时根本想不起来用的东西在他包里装了五六包，足够我们三个人吃两三天，除此之外还有两大瓶水，省着点喝也能够两天的。我问曲非直为啥要在包里装这些东西，他的回答是要时刻保持危机意识，这让我有点无言以对。

不过人是铁饭是钢，一见到有吃的垫底，我当时心情就好了不少，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问夏老头：“老爷子，咱接下来怎么办？”

夏老头从地上抄起一柄山民留下的长柄锤子当拐棍儿，冲着脚边的洞口指了指：“反正也被关里面了，时间有的是，咱就在人家祖坟里逛逛呗。”我和曲非直对视一眼，知道也拦不住这老家伙，只得把东西收拾好装进背包，跟在夏老头身后来了一次沈家祖坟休闲游。

“游览”的第一站自然是刚刚不久前被我们打开的沈周氏老太太的墓室，夏老头径直去看和她同室而葬的沈老爷子的棺椁，从两人去世时间来看，沈老爷子比沈周氏老太太早去世了二十多年，他的棺木腐坏的也更厉害，几乎就是一堆徒有其形的烂木头，轻轻一碰就扑簌簌的掉木头渣子。既然已经被沈家人关在了这里，夏老头自然也不会太客气，手里锤子一摆，解脱了木料们的苦苦维持棺木形状的痛苦。

可当清理完碎木渣之后，眼前的尸体又着实让我们吃了一惊，虽然早故去二十多年，可沈老爷子的尸体同样没有腐烂，同样也是变成了全身肌肉坚硬如铁的干尸。这个反常的现象引起了我们极大的兴趣，反正闲来无事，我们三个人索性把这一圈墓室全都进了一遍，所有的棺材全都拆了开来，也算是狠狠的解了一把对张斌和沈家的恶意。不过结果却是更加出乎我们的意料，无论是棺木朽烂成什么样子，里面的尸体全都变成了不朽不坏的干尸，如果认真的说，即便是棺木和死尸身上的敛衣的腐坏程度，也比我们想象的要轻很多，毕竟这一层绕下来，时间最短的的距今也已经有五六十年的历史了，能保持成这样的，真的是十分不易了。

而另外一个出乎意料的地方，就是每一具尸体旁边都没有殉葬品，这也有点不太符合我们的认知。一般来说，中国人讲究“人死为大”和“事死如事生”，宋朝以前那都是厚葬，要是皇帝驾崩的话，几乎能把当时的半个国库都填进去，就算是普通大户人家，那下葬的东西也绝对少不了。即便是后来流行薄葬了，葬制也是在那里放着的，只是陪葬品少了一些而已，但死者喜好的随身物件还是要摆一摆放一放的，就算是普通老百姓只配用个“狗碰头”的棺材，那也是要撒一些“压口钱”的。可这家大业大的老沈家的祖先棺材里却是干干净净，除了那一身已经烂没了的敛衣葬服之外竟是无一长物，放置棺椁的墓室也是如此，也就是石头牌位上的刻着名字不一样，其余全都是干干净净四壁如洗。就这么说吧，这沈家祖坟里的整整一圈墓室看下来，也就是棺材板稍微值点钱。

回到沈周氏老太太的墓室，三个人坐了下来，用夏老头的话来说就是“闲着也是闲着，扯回淡呗”。不过虽然是闲扯淡，但我和曲非直还是在合计怎么才能脱困，目前来看，头顶上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且不说那墓井盖能不能从里面打开，单说那十几二十米的高度就不是我们能搞定的，就算能徒手攀爬到最上面一层墓门，那距离墓井盖还有至少七八米，更何况还是无从下手的瓶口形的设计，我们不是超人，没有红裤衩，根本不可能凌空打开那厚重的墓井盖。既然上面的路想不通，那就只能从旁边想办法，这算是地上坟，而且空气流通顺畅，应该可以从侧壁想想办法。但现实很快就给了我们俩一人一个响亮的耳光，且不说我们不清楚这外壁究竟有多厚，单就狠狠一下砸上去只能砸出一个白点的成绩而言，估计我和曲非直是没法在食物吃光之前挖出去的。

一直在旁边研究长明灯的夏老头很不屑的让我们俩停手，幽幽的对曲非直说道：“老二啊，你师兄傻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犯傻呢？你说说你好歹也是两个博士头衔的人，跟着一个初中学历的人混什么？人家敢弄这么一座坟，就不怕人刨，别说你们用的凿子，就是调门大炮来也够呛轰的开。”

曲非直低头不吭声，我在旁边有点不服气：“我说老爷子，您这没学历的不也收了博士当徒弟么。都这时候了，您就少损几句徒弟，多想想办法吧。”

夏老头往地上盘腿一坐，点上一根烟抽了一口，才慢慢悠悠的说道：“这事啊，上面下不去，旁边砸不开，那咱就从下面想想办法。”

“下面？”我下意识的跟了一句：“那线锯还在上面扔着，往下走到是没问题，可为啥要往下走呢？”

夏老头一笑，拿起身边那个从墙上摘下来的长明灯晃了晃：“记得我跟你俩说过这个灯的灯油么？”

“记得啊，您说是动物油脂。不过长明灯里放动物油脂不是应当的么？”曲非直抢先回答道。

夏老头摇头：“古时候的葬制中，用动物油脂做长明灯的燃料确实是常见，但那也是有讲究的。最高级别的帝王将相那得用南海人鱼，怎么也得是鲛一类的才行，老百姓是无论如何都用不起的。后来没那么多管制和规矩了，有钱有势的人家也开始点长明灯，不过那也不是随便什么油都可以，无论如何也得是经过炼制，再开凿油槽让其流动，保证能百年不灭。可你们看看这些灯油，烧完之后都出渣，这还长明啥啊，自己烧出来的渣子都把油槽堵住了，怕是一晚上都烧不到就得灭。”

我终于听出来了不对劲，连忙问道：“那你老人家的意思是，这不是长明灯？”

夏老头脸上的调笑已经消失不见，整个人变得严肃起来：“没错，这不是长明灯，如果我的判断没错，这灯里放的应该是人油，这玩意的真正名字应该叫搜魂灯。”

“搜魂灯？那如果是人油，他们哪来的这么多人油？”我一愣，随即问道。

夏老头没吭声，眼睛却在往两具棺材上飘，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把死者身上的脂肪剔下来当作灯油用了。我不由得浑身上下冒出一层冷汗，声音都带了些颤抖：“那这到底是个什么祖坟？”

夏老头声音低沉：“这灯不是正经灯，搜魂灯是个邪物，早年间曾经在一些祭祀上用到过，但因为过于残忍，很快就消失不见了，现在竟然重新出现在这个地方，想来这坟怕也不是座正经坟。”

“有没有可能是这家人并不知情？”曲非直问道：“他们家人都不入祖坟的，说不定是负责葬丧之人擅自出手这么做，以报复沈家之类的？”

没等夏老头回答，我先摇头否认：“可能性不大，这不是近些年的事，这坟修了四五百年，总不能也有一个四五百岁的仇家一直活着，或者有家人和他们沈家结仇几百年，但还偏偏能一直负责他家的葬丧之事，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夏老头对我的回答颇为赞许，他撑着石锤站起身来说道：“猜来猜去的也没啥用，动手吧，给它拆开了就也就明白了。”

于是我和曲非直取了线锯，开始研究怎么弄开下层石板，夏老头则自己拿了个小手电，挨个墓室去研究那搜魂灯。

山民留下的线锯确实是个好家伙，它是靠汽油启动的，屁股后面有个白色拉绳，咔咔两下启动马达，只要油罐里有油，它就能一直工作，跟当初一部叫《电锯惊魂》的电影里面的电锯一个模样，只不过比那个更先进，更小。作为燃料的汽油目前是不愁的，那山民使用之前刚加了油，五升的油箱里至少还有八成满，而且他们的油箱也没拿走，里面怎么也还有十多升汽油，足够我们折腾一段时间了。而这种线锯的锯条就是一条缠在主轴上的极细的超硬金刚石材料，破损率低、稳定性高，而且容易上手操作，竖着能当钻，横过来能当锯，最难得的是这玩意的底座里还有备件盒，打开之后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一根备用锯条，这让我和曲非直特别高兴，那还等什么，玩命造呗。

于是乎，我们两人找好位置就开始干活，这次干活可比山民们之前快了太多，我们根本不用考虑石板会不会掉下去，爱掉就掉呗，一大块全掉下去，整个把这祖坟砸穿了才好，既然敢把老子们封在祖坟里，那就得做好让我们拆了祖坟的觉悟！

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一个不太规整的圆弧就被从石板上割了出来，我拎着线锯往后退，曲非直向前一步，往手心里吐口唾沫，抡起大锤就砸，咣咣砸了十来下，这厚重的石板就猛的掉了下去，砸在下层石板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动。

接下来，我们俩挪脚手架、下滑轮组，接着去下面一层继续割石板。除了生气之外，让我们俩铁了心干这事的另一个动力来自夏老头，这老家伙转遍了所有墓室，查看了所有灯座，得出来一个结论：就目前打开的这两层墓室，所有的灯都是搜魂灯，而且所有尸体都无一例外的没有腐烂，统统都变成了干尸！这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一个结果：沈家祖坟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口气割了三层石板，我和曲非直决定休息一下，跟着夏老头去“逛”一下这一层的墓室。从沈周氏老太太那算起来的话，这层墓室距今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应该是大清朝时候的了，而且从距离来估算，这层墓室也是位于地表之下的第一层墓室，从一定意义上来说，这算是第一层坟。但这层墓室也没并没有提供给我们有用的东西，除了干尸的头部有明显的清代式样长发辫的痕迹之外，墓室和上面几层一般无二的空无一物。

夏老头叹了口气，他告诉我和曲非直，如果这一层还没有什么发现，那还真得要直通墓底才行。曲非直不明白，问为什么，夏老头告诉他，清末民初是个中国历史分界线，西方文明在那段时间对中国传统文化产生的冲击最大，也是从那段时间开始，中国人剪去长发、穿上西服，开始和世界融合，这事不能说不好，但的的确确让很多传统的东西开始被舍弃了，比如葬制。由此倒推来看，这一层清代的墓室内如果存留有部分当时的痕迹，那还能说明沈家的改变是从清末民初开始的，但现在既然没有这方面的发现，那只能证明沈家从一开始就进行了这么一个宏大的布局，其背后隐藏的秘密怕是只有从沈家第一代那里才能找到了。

看完一圈墓室，师徒三人坐在石板上休息，顺便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曲非直问夏老头这种算不算压葬，压葬有没有什么说法讲头。夏老头说这应该算压葬或者叠葬了，这种葬制并不多见，因为“葬之不吉”。尤其是横死之人和夭折的孩童，一直都被认为是凶气十足，叠葬在一起会对长者不利。即便是有个例，也多半是为了克制墓主或者给生前的统兵大将进行陪葬，以死殉来压制其凶厉之气。总而言之，这是一种不吉利的葬制，至少不应该存在于这种家族墓葬中。

听夏老头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外面山顶上的那通极为细长的形似钉子一样的墓碑，便问夏老头这玩意和搜魂灯以及沈家祖坟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夏老头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摇了摇头告诉我说，以前他见过在坟头插钉子的，那玩意有个名头叫镇魂钉。一般得是恨极了这户人家的仇家，用石头也好木头也罢，做一个类似钉子的东西插入这户人家的坟头，算是“钉死”了这家人，是一种极为恶毒的诅咒。但自己给自己家祖坟坟头插钉子的，他还真的没听说过。

事情至此，除了压葬的不吉葬制、极简风格的墓室、诡异的搜魂灯和有可能关联在一起的细长条墓碑之外，我们师徒三人算是一无所获，无奈之下还是得把眼睛往下看，指望着挖到最下一层能有所发现。曲非直大概估算了一下进度，说按照这个墓室分层高度和年代来推算的话，再有五六层就能到底了，手里线锯工作正常，存油还有八九升之多，怎么也能够了。

既然如此，那就说干就干。我和曲非直重新拎起线锯和石锤，开始冲着脚下的石板使劲。我们俩这会已经完全不考虑其他了，在保证线锯不受损的前提下怎么省事怎么来，横着割了竖着割，够一个人下去就算成功。这样一来速度到是提升了不少，十来分钟就割出一个洞口，除了石板粉尘呛的人必须戴防毒面具才能干活之外，别的倒是一切顺利。

等我们俩割到倒数第三层的时候，被我割断的石块一下掉了下去，可这次并没有马上发出咚的一声，而是多停了一两秒才发出响声，而且随着石块坠地的声音，似乎还隐约传来了有木头断裂和其他石块崩裂的声音。我连忙取过强光手电，趴在地上往下看，这一看过去可不得了，这下边可还真就不是这层层叠叠的墓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