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徒劳无功
曲非直能找到这个男人纯属意外，张诗琪在物业公司的资料同样清白干净简简单单：房款全额现金缴纳，房子是她的名字，入住以来从没拖欠过水费电费物业费，没有过度装修，没有邻里不和，甚至就在她自杀之前还没忘了把房子收拾的干干净净，但曲非直就是在这堪称完美无暇的资料中找出了一丝瑕疵。问题出在一份《物业告知书》上，作为一个高级且合格的物业公司，他们会在每个新住户办理入住的时候和对方签订一份服务协议，也就是这份厚达六十多页的名为告知书，实为规定了双方责权利的文件。由于规定事项繁多且牵扯多个部门，文件中有多达七八处的地方需要住户签字确认，而就在某个签字栏下面的空白处，曲非直发现了一处划痕。这个划痕很像是有人把这份告知书垫在下面，然后手写了个什么东西之后造成的，细心的曲非直没有放过这个点，他找来一支铅笔，非常小心细致的涂抹出一行字“同意执行。赵建红。”
曲非直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这个发现，而是首先联系了郑重，利用他的关系查一下赵建红这个人，没成想这一查，还真查出来点东西。
赵建红五十六岁，是海城的一个商人，虽然算不上特别知名，但身家确实丰厚。他三十几岁才发家，靠老丈人的关系拿下了某知名品牌电器在海城的代理权，随后以此为契机越做越大，业务范围涵盖了家用电器、红木家具、装修设计等十多个行业，早在郑重他爹每天起早贪黑搬水果的时候，人家就已经住上了独栋别墅，开上了百万豪车。赵建红这人口碑还算不错，踏实务实能吃苦，虽然早早身家过亿，但很多事情还是会冲在第一线去做，深得员工和同行敬重，不过这人也有个毛病，就是花心好色，看见漂亮女人迈不动腿，为了这事没少跟他老婆吵架。等到他那个有权有势的老丈人去世之后，赵建红更加的肆无忌惮，据说在外面很是包养了几个年轻漂亮的情妇。只是他这人办事周密细致，加上老丈人和老婆尚有一丝余威，他也不想太过招摇，所以这才没有太过明目张胆，这事虽然没有传开，但也算是个公开的秘密，至少那几个情妇的具体情况别人并不知情。
查到这一步，曲非直已经可以八成肯定曾经包养张诗琪的就是这位赵建红赵老板了，他准备再往下查一下后跟我联系，可没成想，刚一打开赵建红公司的官网，这事没法往下查了。原本五彩斑斓的官网页面变成了灰色，一幅巨大的讣告挂在眼前，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公司董事长赵建红先生昨日因车祸不幸去世，享年五十六岁。这一句话就让曲非直没了主意，无奈之下拨通了我的手机，把这事告诉了我。
面对如此情况，郑重也颇为无奈，好不容易找到了他那贵人姐姐的一点情况，没成想这人死了，还能怎么往下查？
我低头沉思片刻，抬起头来跟曲非直对了一下眼神，随后对郑重说道：“我们哥俩去趟海城！”
次日清晨一早，我和曲非直开着从郑重那里借来的车直奔海城，事情到了这一步，除了郑重之外，我还要借助实习法医胡菲菲的“前男友”们的力量了。
事情比我想象的要顺利，早上出门的时候给胡菲菲打了电话，我们到海城的时候刚刚中午，吃午饭的时候接到通知，下午就可以接触到卷宗了。
比起前几位死者，赵建红的死法堪称惨烈异常，他开着自己新买不久的豪车追尾了一辆重型货车，强大的剪力把豪车车顶和他的上半身一起撕成了两半，只有下半身是完好的。而车里还有一个女人，因为个子较矮，她侥幸留下了全尸，而这个女人就是赵建红的原配老婆。
一起车祸两条命案，而且是本地巨富夫妻双双身亡，这一切都很容易引起人的关注，警方在第一时间调取了车载电脑的信息，结果让人目瞪口呆，在生命的最后十几秒钟，驾驶汽车的赵建红把油门踏板踩到了底，并不断的修正方向，可以说就是他控制着汽车以两百多公里的时速瞄准重型卡车撞了过去，从而引发了这起惨烈的车祸。
车里没有第三个人，车辆没有任何故障，车载电脑没有任何被侵入和改动的痕迹，除了自杀之外，警方想不出其他理由来解释这件事。可自杀这个理由实际上也颇为牵强，赵建红夫妻身家过亿，公司业务虽然近几年增速放缓，但总体还是在增长的，没有太大的资金压力。他俩夫妻关系不和也算是尽人皆知，而近些年因为父亲去世，赵建红的老婆对他管的也不是那么严了，一心只想钱攥在手里，外面随他花天酒地，如此一来，原本紧张的夫妻关系反而还缓和了不少。赵建红夫妻还有一个独生女儿，不过女儿一直在国外定居，有些日子没回来过了，最近几年都是赵建红两口子去国外看女儿外加度假。就是这么一个家庭，一对说不上多么幸福美满，但绝对比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要有钱的夫妻突然自杀了，这事真的是有些说不通。
可说通说不通只是情理，警察办案还是要看证据，在没有其他证据支持的情况下，只能认定为自杀。而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就是夫妻二人在车上爆发了激烈了争吵，而在口舌之争中落于下风的赵老板在暴怒之中将油门踩到底，把自己和老婆送上了不归路。
我和曲非直去看了尸体，说实话已经入不得眼了，赵建红只剩下了下半身，他老婆尸体还算完整，但也只能说是完整，没有哪辆豪车是为了在时速两百多公里的情况下发生碰撞而设计的，扭曲的车身把她的尸体挤压变形，让人不忍多看。我们只在停尸间呆了五六分钟就出来了，用曲非直的话说，如果这是谋杀，那凶手必然是怀着深仇大恨而来，而这个结果也绝对满足了凶手的报复之心。
尸体面目全非的死者、变成一堆废铁的汽车、干净漂亮的账目、痛哭失声的员工，这一切都没法给警方更多的办案思路，目前看来，唯一能找到一些突破的就是赵建红的通话记录。虽然已经是年近花甲的老年人，但赵建红的另一个身份是公司老板，而且是一位事必躬亲的公司老板。他有三部手机，除了一部专门留给家人的之外，其余两部手机上加起来足有一百多个微信群，每天接打的电话也足有几十个。且不说分析内容，单单是把把这些通讯记录全部翻找出来并和联系人一一对应都是一项庞杂到令人头疼的工作。
之前因为自杀证据充足，刑警们并没有对这条线深追下去，只是对其中一部分通讯内容进行了抽检，现在我和曲非直主动承担了这项工作。我就一直相信，如果有问题，那么一定就藏在这一大堆电话号码中。
号码的筛查是一个极其无聊的工作，而为了稳妥，我和曲非直采用了最笨的办法，按照电话号码一个个的打回去，包括他手机上的短信和微信信息，全都一条条回过去。其中相当一部分人都已经知道了陈建红的死讯，这虽然给我们造成了一些困扰，但也侧面证明了他们的身份，通过电话沟通和比对，我们俩不断把认为可能的凶手交给警方，尤其是可能跟张菲菲有关系的人，请他们帮忙重点协查。可一批批的名单送过去，一叠叠的资料送回来，一个个被我们怀疑的对象不断的被警方证明了清白。我和曲非直一口气把通话记录追查到了一周前，光是通话记录就查了一千多条，可事实证明，这对找到张菲菲和陈建红之间的联系没有一点点的帮助。
关于通话记录的协查被叫停了，警方不可能让我们俩无休止的查下去，而且之前的调查也没有任何进度。我和曲非直只能悻悻的回到酒店，另外去想办法。
“现在还有什么办法么？”曲非直一边吃着面，一边含混不清的问我。
我喝了口啤酒，气恼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现在也乱了。每个人都有可能，但又找不到他们跟陈建红和张菲菲之间的关联。”
“你就这么确定陈建红的死跟张菲菲有关系？”曲非直说完，抬手找店老板又要了一碗面。
我叹了口气：“其实我不确定，但总是有那么一种感觉，不光是陈建红，包括之前两起命案都跟张菲菲有关系。这个感觉我说不清楚，就是觉得有，这个算直觉吗？”
曲非直白了我一眼：“不都是女人才讲直觉吗？师兄你再想想，要是实在没什么证据或者理由，咱就准备回吧。”
我叹了口气没吭声，我知道他他说的有道理，现在的一切行为都更像是我在任性，虽然胡菲菲和夏老头都不遗余力的帮忙，但实际上我拿不出任何具有说服力的东西来，只是任性，或者只是愤懑，仅此而已。
曲非直一口气吃了三碗面之后，我们俩慢悠悠的往酒店走，路上都没说话，也想不出该说点什么，甚至我都刻意的选了一条背阴小道往回走，只是因为不愿往人多嘈杂的地方凑。
眼看着距离我们住的酒店还有几十米的时候，旁边小胡同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他猛的一下跪在我跟前，抱着我的大腿拼命摇晃，嘴里不停的喊着：“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