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世事无常
入了夜，叶庭雪坐在寒玉轮椅之上，倚在窗棂边静望着天穹之上流光皎洁的明月，这月同她在白泽雪原所见不同，在冥海所见也截然不同，带着浓重的萧索寂寥之色，若独自行在这月光之下，倒真是让人生出一丝恐惧来。她早早地便将屋中的烛火熄灭，也一直未下楼去用膳，直至他们几人在楼下用完晚膳后，迦阳行走过她房前的脚步声，都被她尽收耳中。
她不知为何，竟是特别地去留意了，迦阳至她房门前时，短暂地停了片刻。
她那时在想，他或许是有话想对自己说的，可是见自己房中漆黑一片，便是有心也只能够作罢了。
叶庭雪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逃避什么，逃避自己内心对迦阳生出的情愫？只因自己认定了歌凤缺，便觉着是要一世喜欢着他的。
那么自己对迦阳的情愫又算是什么呢？难道因为自己不愿承认，不愿面对，那便是假的了吗？
叶庭雪知晓不是，她对迦阳的情愫是真切地从她心中涌出，并非假意，只是她也知，自己如此是千错万错的。
所以，她要让自己冷静，也希望以此使得迦阳冷静下来。
她曾对迦阳说，此生都要将他当作是最好的挚友，哪怕为他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但除此之外，绝不能再有其他，她不想伤害迦阳，也不想伤害了自己多年以来的真心。
她这般想着，竟是觉着有些困倦，便伸了素手去将那窗棂掩上，正欲驱动轮椅至桌边俯身休息一会儿，却不想听得楼下一阵吵闹声，不像是入室盗窃所发出的声音，而似乎是有人在争执。
她连忙将火烛重新燃起，而后欺身至房门前，隔着门扉静静地听了起来。
“你这老板，当真奇怪，我们行路住店，为何不要我们进来？”叶庭雪一听，是一从未听过的陌生男声，乍听之下有些尖锐刺耳，他说“我们”，那必然还有同伴，不知是何许人也？
“说了不做生意了，你们这伙人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这声音是这酒楼掌柜的，他不在歌凤缺面前，对着旁人时自然是凶狠可怖的。
“你说什么！”方才那人因这掌柜的言语而怒拔长剑，只听见“铮”地一声，长剑出鞘，说着便要动起手来。
“你这龟孙，敢在你爷爷的地盘上放肆，看你爷爷我怎么教训你！”掌柜的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丝毫不惧怕那人。
“好了，掌柜的，我这师弟不会说话，多有得罪。”就在此时，一道熟悉女声自叶庭雪的耳畔响起，这声音，她似乎在何处听过？
对了，是冥海海边，那个出手帮她的女子，若是没有记错，她应当是裴家的人。
只是，裴家的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流离之地？
叶庭雪这厢还在沉思时，便见大堂之中倏地灯火通明，想来是有人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
她伸出素手将门扉推开来，刚出房门，便见一袭黑袍的歌凤缺自这楼上径直飞身而下。
“凤缺哥哥？”她秀眉一蹙，驱动轮椅便来到栏杆旁，也正是她这一声唤，使得迦阳同荀钰都从屋中走了出来。
“发生何事？”荀钰挥手将衣袍披在肩上，放眼向下方大堂望去，只见七八个身着了裴氏弟子服的人持剑而立，似乎在与掌柜争吵，而歌凤缺飞身落地后，便直接走至了那掌柜的身前与裴氏那些人对立起来。
“怎么会有裴氏的人在此处？”迦阳凝眸，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叶庭雪走近，“庭雪，你可有事？”
“我也是刚刚才从房中出来，便见到了这一幕。”她摇摇头，目光却落在了楼下大堂中。
迦阳点点头，似乎今晨发生的事情此时已经被他们忘却了一般，他循着叶庭雪的目光向下看，竟是看见了自己的师姐裴夕秋，“师姐？”
迦阳也没想过会在此处遇见裴夕秋，她此刻不应是在穹武山庄之中吗，为何会出现在流离之地？他这般想着，便在人群中寻找起来，果然不出他所料，司徒景也来了。
难道他们二人是专门来寻自己的？不会，若是如此，怎会这般兴师动众，而不是他们二人单独行动。
他正欲迈步下楼去问个究竟，却被荀钰抬手拦了下来，“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迦阳觉得荀钰说的也没错，如此冒进急躁地下去，反而不好。
“歌兄！”只听此时，司徒景在楼下一声高喊，原来是见到了下楼去的歌凤缺。
“不错，他便是那日在冥海边询问我们的人。”裴夕秋紧紧地握住手中的长剑，似乎对歌凤缺满是敌意。
“你们找我？”不知是否因为歌凤缺气势太强，才出口了一句话，便使得这些人霎时间鸦雀无声，都低了头去不敢瞧他，方才那同掌柜的对抗之人也噤声不再说话。
“没错！”裴夕秋以怒目相视歌凤缺，“我要亲自来问问你为何杀了萧氏满门，还故意拖我裴氏下水，穹武国中遍地流传的谣言，是不是你圣婴教搞的鬼？”
“果然。”荀钰轻声冷笑，眼下裴夕秋的话便印证了他的猜测，歌凤缺当真是魔教之人，还是圣婴教之人。
叶庭雪听他如此说到，不经意间却又如商议好的那般，同迦阳对视了一眼。
心想，此刻荀钰已知真相，那么有关于自己身份的事也没有必要在隐瞒他，只是待此事过了，她便一五一十地亲口告诉他。
“萧氏是我圣婴教所灭，至于那些传言却并非我圣婴教所传。”歌凤缺眸光冷寒，冷声道，“若要嫁祸给你裴氏，便早在杀死萧凛盏时就用你裴氏的招式了。”
“你！”裴夕秋大怒，“你便是知晓你在冥海边询问过我们，引得其余各派觉着我们裴氏和穹武山庄勾结你圣婴教，所以你们所犯下的罪孽如今便也有我们的一份。”
“是啊，实在是毁我裴氏的清誉！”裴夕秋身后的一名弟子鼓足了勇气喊了一句。
歌凤缺带着寒芒的眸轻轻地扫了他一眼，他便瑟缩着身子向后躲了躲，“裴氏便少异想天开，以你门派的实力哪里有能耐灭的了萧氏满门。”
此话中虽听着觉得歌凤缺傲气，但倒还真不是他傲气，他所说也不过事实而已。
“我裴氏的武功由不得你来评论！”裴夕秋将长剑横在身前，“我问你，你先灭司徒氏，又灭萧氏，你究竟有何目的？”
“是啊，歌兄，司徒氏灭门也是你圣婴教做的吧。”司徒景与裴夕秋并肩而立，面上尽是悲愤，他面对歌凤缺虽情绪有些复杂难言，但是不论怎么说都是灭了司徒家满门之仇，他不得退缩。
“是我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歌凤缺从不隐瞒自己所做过的事，“即便你们知晓真相又能怎样？杀了我？”
裴夕秋同司徒景只是怔楞地站在原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是啊，这便回到了司徒景回答裴夕秋的那句话，知晓了真相又能如何，即便再来两个司徒景和裴夕秋也照样打不过歌凤缺。
“你们自诩名门正派，而称我们为邪魔外道。”他顿了顿，“立场不同，我无话可说，若要报仇只管来便是。”言罢，他转身，负手而立。
“我要下去帮师姐他们。”迦阳眸光一凛，说着便要冲下去。
“迦阳。”叶庭雪却出于私心，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袖，叫住了他，“你答应我过。”这五个字又的令得迦阳愣在了原地。
“裴氏与你无关，何必定要相助？”荀钰对于五大世家向来是不屑的，如若不是师父同穹武山庄有几分交情，这些事，他也是一件也不愿意去过问的，“这是他歌凤缺与五大世家的恩怨，当由他们自己化解，你出去算是怎么回事？”
“可是……”迦阳看着堂中对立的两边，突感自己空有一身武功却无能为力，不禁觉着万分挫败，还是运了全力的拳头打在了一团松软的棉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