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腿疾终愈
夜色浓重，月影重重，流云载着万千星辰坠于穹苍，只被那清风揉碎散开来落在尘世间某个人的肩头亦或是一弯深邃的眼眸之中，窗棂之外除了虫鸣之音便只剩下一片寂静。然这冰晶殿室内却是灯火通明，荀钰也就是借着这昏黄的烛光半坐于叶庭雪的床榻边，将她腿间最后一根银针取下，放置在随身携带来的布袋之内。
迦阳执了那烛台离的近些，开口问：“怎么样了？”今日是叶庭雪最后一次行针，若是按照荀钰之前的话来说，今日之后她便能够下地站立行走了，所以迦阳也是格外的急切。
荀钰缓缓抬起头来，望向迦阳那倒映出暖融烛光的星眸，“应当是没有问题了。”他声音放得极低，也极为柔和，只恐惊扰了已经睡去的叶庭雪。
“太好了。”迦阳心中的大石终是彻底的落下，有了荀钰这句话，那么明日清晨待叶庭雪醒来，她必然就能够脱离那寒玉轮椅，从此后自己站立行路了。
“只是接下来的时日对她来说或许又是另一种考验了。”荀钰敛衣起身，迦阳也随之执着烛台同他一道来到外间的案几前。
“此话怎讲？”迦阳不解，既然叶庭雪的腿疾痊愈，还能有什么能够将她困锁的呢？
“她自幼便不曾站立行走，如今虽腿疾痊愈，但毕竟要如同幼儿那般重新学习走路站立，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考验。”荀钰言至此处，不禁蹙起了两道若远山一般的眉。
迦阳闻言心中也不禁生出一丝担忧，“这事此前我同庭雪还说起过。”他想起叶庭雪眸光里闪烁着的欢喜与坚定，便也相信她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而丧失信心，“无论怎样，我会陪在她身边。”
他曾许诺叶庭雪，会陪伴着她重新学习站立行走，哪怕她当真是犹如一个初生不久的孩童要一步一摔，他也会站在她身边护着她，守着她。
不知为何，荀钰在迦阳如此敢爱敢恨，对叶庭雪这般炽烈的情感面前，心中竟是生出一种不敢于直视的错觉，这样炙热的迦阳同心中多疑，想爱又诸多顾及的自己全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模样。
“我先回去了。”荀钰避开迦阳的眸光，淡淡地说道，言罢便收拾好随身所带的东西，准备离去。
“此时已是深夜，你无灯笼照明如何回去？”迦阳蹙起剑眉来，他虽同荀钰也认识了不少时日，但大多时候是当真不知此人心中在想些什么，“我将你送回百妍坊吧。”
他如此说到，便执了烛台也来到门前，并未瞧见荀钰微不可察地一愣，只道：“走吧。”便率先将门扉轻推，迈步出去。
荀钰此时愈发地觉着自己前段时日的猜忌与怀疑，或许真的是错了。
他如此想着，也迈步跟了上去，同迦阳并肩从冰晶殿后一路走回百妍坊。
“荀钰，这段时日辛苦你了。”路途之上，迦阳忽然出声说到，“我同庭雪早已将你当作好友，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此行过后若是找到无叶之庭我们或许便会回到穹武洲去。”
荀钰并未出声，只是蹙着眉若有所思，等待着迦阳继续说下去，“穹武洲虽与万盛洲相隔甚远，但你若有暇前来，我必然坐东带你看我穹武国的大好山水。”
迦阳心性单纯不受世俗所染，他若非是将人真正地当作了交心之人，是绝不会发出这般看似简单却包含着他万千心意的邀请的。
荀钰神色有些许复杂，但迦阳的话却依旧在他的心间激起了一层涟漪，他自幼同荀清欢来到逍遥宫中，除了一些平日里一道练武的师兄弟师姐妹能够说上一些话外，其他人都对他十分恭敬，真正能够交心的朋友却是极少的。
所以当迦阳说将他当作了友人时，他不可否认他内心有一处微微松动，他想他是愿意同迦阳成为挚友的。
“好，你可不能食言。”于是，他浅浅一笑，若冷月清辉。
“我迦阳说过的话绝不食言。”迦阳唇角微勾，这也是他第一次见荀钰如此坦诚，实在是有些难得。
“到了。”荀钰忽然停下步子，抬首一望，迦阳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果见百妍坊三个大字赫然于匾额之上。
“我也回去了。”迦阳如此说到，看着荀钰走上阶梯后便转身欲照着原路返回。
“迦阳。”荀钰的声音却又忽然在他背后响起。
迦阳回首去看，意在为他为何唤自己，可是还有其他事？
“没什么。”荀钰却是怔楞了良久，而后才道出此句，迦阳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言，便点点头，就此离开。
荀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火烛在夜风的吹拂下有些摇曳不稳，“或许，我该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你们。”他兀自立于门前，呢喃道。
这厢迦阳回到冰晶殿中，原将叶庭雪房中的烛台搁置了回去，只是他却并未离开叶庭雪所住的屋子，而是将那烛火吹灭后，便倚在案几前，一手撑住右额就此休息上一些时候。
最近几日，他皆是如此，只因叶庭雪的腿疾眼看着便要痊愈，他并不希望这期间出现任何的差错。
故日日夜夜在此守候，他本就浅眠，即便是夜里叶庭雪醒来想要一杯水喝，他也是能够得知的。
这般往复一日接着一日，终于，今日得到了荀钰肯定的答案，他心中也是极为欢喜的，不知明日庭雪得知自己能够下地行走后会是怎样的心情？
他这样想着，便也阖上双目，就此睡去。
翌日，天刚亮之际，他便已经从案几前起身来到床榻边上，见叶庭雪还在熟睡，也不惊扰，只是径自离去打了一盆清水回来搁置下。
也就是在他拧干布巾之际，叶庭雪缓缓地转醒，第一眼所见便是迦阳那玄青色的衣袍，她便知晓他又是在此守着自己一夜。
心中不自觉地泛起细细密密地疼来，“迦阳。”她出声轻唤他，迦阳听见之后便即刻俯身查看，见她满目清明，面色红润，便知道她昨日应是睡得很好的。
“你醒了。”迦阳倾身将她扶着坐了起来，才要离开床榻去将铜盆便的布巾拿来时，却突然被叶庭雪抓住了一只手，“怎么了？”他柔声问到，便顺势在床榻边坐了下来。
“迦阳，你……”叶庭雪蹙着眉，话并未说完，却是伸出手去抚上他的星眸。
迦阳周身一颤，感受着叶庭雪所覆上来的指腹，轻轻地将眸子一闭，只觉得她在细细地摩挲着他的眼下，“怎么了？”他开口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变得有些低沉下来。
“你已经有十几日不曾好好休息了吧。”叶庭雪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心里想到他这是因为自己才如此，便觉着十分内疚难安，更是十分的心疼。
迦阳心中有暖流潺潺而过，他抬手将叶庭雪的手覆在自己的掌下，轻轻地攥住带至脸颊边，星眸一睁，对上叶庭雪担忧不已的目光，“我没事，不必担心。”
他扬起唇角来一笑，“对了，荀钰昨夜为你扎针之后说今日你便可以自行站立行走了。”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此事告知于她。
“当真？”叶庭雪一喜，与迦阳相视而笑。
“是真的。”迦阳顿了顿，“先洗漱用膳，之后我便扶着你下来走走看。”
“好。”叶庭雪点点头，心中想着自己即将要用双腿下地行走，便觉得实在是奇妙而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迦阳将布巾递给她擦脸，又将清水与她漱口后，待她着好衣衫。
此时的叶庭雪已是能够自己行地在床上挪动身子，便是抬动双腿也是没有一丝障碍，她将双腿垂至床榻边，迦阳便就此蹲下身去，为她穿上鞋袜。
“庭雪，你这双足常年冰凉不已，可是同寒玉轮椅有关系？”但照理来说寒玉轮椅应是十分温热的，这一点迦阳也想不通透。
“我也不知。”叶庭雪摇摇头，“我这双腿没有知觉，便也感受不到，但所坐之处却是常年生温的。”她如此说到。
“无事，日后每夜都以热水浸泡双足，必然会逐渐转好的。”这也是他询问荀钰才得知的，“好了，我扶你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