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真相
叶庭雪依然还在过往的回忆之中,她原本以为这一切都该在此时就结束了,可是眼前的景致却依旧没有停止变幻。她只能强忍着心中的痛楚打起精神,继续跟着这回忆走下去。此次她又重新地回到了凌音山庄,但却并非是山庄之内,她只是抬首的刹那便看见了匾额上的四个大字,这才知晓。
而那凌音山庄的大门之外,一身着铠甲的女子正翻身下马,她迈着有些跌撞不稳的步子朝着阶梯之上走去,她想要去叩响那道大门。
那人,叶庭雪自是一眼便识出,那是娘亲荀疏月。
她还穿着与大战那日同样的铠甲,也就是说她从战场上回来之后竟是直接到了云沧洲的凌音山庄来,而没有先回到叶府之中,也没有随她的义父去往穹武。
这令叶庭雪感到疑惑,究竟是什么事令身负重伤的她这般冒着生命危险来到此处?
叶庭雪藏在袖袍之中的手紧紧一握,她看的出荀疏月那日的脸色极差,额上细密的汗水早已满布,娘亲想必一路上都在强忍着身体的不适。
其实叶庭雪有些猜测到荀疏月来此要寻的是何人,但却不知究竟是怎样紧急的事让她这般迫切。
终于,那扇大门被人从内打开了,荀疏月果然道出她是来找歌氏的夫人白辛夷的。叶庭雪也的确没有猜测错,她迈开步子朝着荀疏月所站的位置走近了许多,待那歌氏的弟子通报后,她便随着他们一道走进了那道门中。
那弟子将荀疏月引着一路至了此前叶庭雪来过的那庭院之中,只见此时白辛夷正在那一株株白玉兰前悉心的照料着,见了是她回首之间本是欢喜的神情,却又在看见她一身铠甲,面色难看的情况下猛然一变。
“疏月,你怎么了?”白辛夷将手中的东西即刻搁置下来,扶将这荀疏月在一旁坐了下来,她神色着急,却不知如何是好,只道,“怎么会弄成这样?我让人去给你倒些水来。”
但其实在叶庭雪看来白辛夷眼下的状态已早不如她之前在回忆中所见那般,她好似消瘦了不少。
她因不知这回忆中的年岁,所以也无法将所有的事都串联起来,或许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令得白辛夷如此。
而此刻她眼前,却不想荀疏月抬手拦住了白辛夷,“不必了……”她说气话来已是十分的虚弱,“辛夷,我此次来找你是有些事想交代给你。”
“你说便是。”白辛夷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认真地听着。
“我应当活不长了……我这一生只有一件憾事,我只能对你说,也唯有对你说。”顿了顿,荀疏月竟是落下一滴泪来,“我肚子里的孩子再过几月便要出生了,远溪他一直盼着这孩子的出生。”
白辛夷不知为何手竟是微微地颤抖起来,她似乎能够感觉到荀疏月要说的事并非是什么小事。
“可是……这孩子不是远溪的……”她将双眸紧闭,满面的悔恨,叶庭雪的心也跟着猛然一颤,自己竟不是爹爹的孩子?
就在她还来不及细细思索时,便又听荀疏月道:“我曾前往凤霄和亲,这孩子……”她没有说完,白辛夷却是懂了,而叶庭雪也在那一瞬骤然瞪大了双眸,难以置信地朝着后方退了两步。
白辛夷虽惊讶,但更多的却是心疼,她是了解荀疏月的,她听完后只道:“疏月,你明知晓远溪他是不会介意的,他若是知晓实情一定不会怪你。”
“可是我会怪我自己……”荀疏月抓住胸前的衣襟,痛苦的说到,“辛夷,我只求你在我死后将此事告知远溪,我不愿见到他痛苦的样子,求你了……”
白辛夷此时也不禁落下泪来,荀疏月说的每一个字都令她心中无比难过,可是她除了答应之外什么也做不了,所以她开口道:“好,我答应你。”她声音颤抖着,应下了。
“多谢你,辛夷。”荀疏月好似在那一瞬卸下了什么巨大的包袱般,舒了口气,“对了,还有一事,此次九华洲一战有关沧海一事……”
荀疏月并未说完,白辛夷眸光之中的哀伤令她不忍再说下去,“我都知晓了,沧海分裂之时我心痛如绞,只是我早已诞下凤缺,不能够再回海中了。”她言语之中的疼痛之意令荀疏月也替她而痛。
叶庭雪忽而意识到,原来此时歌凤缺已是出生有几年的时间,而曾听歌凤缺提及他的娘亲生下他后没几年便也离世了。诞下了孩子的鲛人便无法再回到海中,此刻看来,想是沧海之事令的他的娘亲终日郁郁寡欢。
“辛夷……雁寒,你不要太过自责了。”荀疏月唤出了她原本的名字,或许如此还能够让她感到她自己的旧时的身份依旧是时刻跟随着她,并未消失。
但也恰是这身份令的白辛夷这般愧疚难当,她只觉自己身为鲛人族的公主,却在这样危难的时刻独身藏在这凌音山庄中享福,她实在是对不起她的族人,也对不起她鲛人族公主的身份。
“疏月,你说我们二人的命运为何会走至今日这般地步?”白辛夷忽而远望前方,开口问荀疏月。
荀疏月却是沉默着,不知如何回答,她一生多苦,除了有关孩子的事,还有一件事也是她此生的遗憾,只是此事即便说出来也没有人能帮到自己。
叶庭雪发现自己竟是能够看透这回忆之中娘亲的心思,她此时此刻在想的人,并非叶远溪,也并非腹中的自己,而是荀清欢。
原来娘亲唯一的遗憾同姑姑是相同的,原来她们一生都在寻找对方,可是却从来没有结果……
叶庭雪双眸轻阖,两行清泪就此落下,冰凉的触感使得她此刻格外的清醒。
她将她至此所见所闻都飞快地串联起来,原来自己竟是凤霄国祁舒承的孩子,叶远溪并非自己的生父,但自己却是出生在云沧,也极有可能自幼便与歌凤缺相识。
可是她心中仍旧还有许多的疑惑,那枚龙魄,还有琅嬛境上那个与祁舒承相同长相的怪物,以及若自己当真与歌凤缺自幼相识,他又为何从未说起?
这些问压在她的心头仿佛下一刻便要使得她窒息而亡,她太想要知晓这些问题的答案。
而她知道,这场回忆还未结束,果然在下一刻,她又随之回到了叶府。
这依然是一个雪夜,雪落得又大又急,而府门外依旧是那她曾见过的中年男子,提着灯守候在门外,只是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同,他此刻的模样看上去十分的焦急。
待等来了疾驰的马车时,他赶忙迎上去说了句:“夫人情况不是很好,门主你快回去看看吧。”
此话是对着跳下马车的锦衣男子所说的,而那男子正是叶远溪,叶庭雪随着他们疾走的步子进到叶府之中,只听得在他们站定的庭院之中,屋内传来了阵阵带着哭腔的吼声。
叶远溪不顾府中婢子的阻拦推门而入,叶庭雪自然也跟着走进房中,在那房中的床榻之上她所看见的,是正在生产的荀疏月。
她似乎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她脸色蜡黄,嘴唇发干,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面颊上不住地滑落,一头青丝早已浸湿,贴服在她的两颊上。
迷蒙中听了产婆的话这才又努力地使劲,但泪水却是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叶庭雪从不知自己的娘亲在诞下自己的那一夜竟是这模样,竟是独自忍受着这样的疼痛和苦楚,她看的出她很是难受,难受的就好似将要死去。
可是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自己的爹爹拉住娘亲的手,不住地对她说话,不住地安慰她,鼓励她。
但娘亲似乎并没有什么起色。
就在叶远溪为荀疏月输注内力的同时,叶庭雪突然发现自己娘亲的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那股力量犹如一团气般在她体内乱撞,她几乎能够知晓那就是龙渊剑的龙魄。
只是它怎么会便成了黑色?她记得在战场上这龙魄被过清司打入自己娘亲体内时,还是湛蓝的。
这是怎么回事?
荀疏月的身子忽而不受控制地向上躬起,另一只手的手指紧紧地攥住床单,贝齿咬住下唇,整个身子都绷的笔直,只听她突然“啊!”的一声大叫出来。
叶庭雪也不禁抓紧了自己的衣衫,跟着荀疏月一同紧张一同疼痛了起来,她多希望若是可以,她能够帮娘亲分担这样的痛苦,不愿看着她就这般生生地受着。
就在她看着荀疏月即将要丧失所有力气之时,一声啼哭响起,她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