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夫塞奇遇

〔俄国〕高尔基

高尔基(1868—1936),俄国作家。童话作品有《俄罗斯童话》、《意大利童话》等。小叶夫塞是个很不错的小男孩,有一回,他坐在海边钓鱼。

这是一件很需要耐心的事情。天气炎热,鱼儿总不上钩,小叶夫塞感到无聊,便打起盹来。只听到扑通一声,小叶夫塞掉进了水里。

没什么,落到水里后他一点儿都不害怕,而且独自游起泳来,游着游着,他突然往水里一钻,一会儿便到了海底。

他坐到一块爬满了软绵绵的棕红色海藻的石头上,往四周一瞧:真是美极了!

一只鲜红的海星正在不慌不忙地爬着;几只长胡子的龙虾正威风十足地站在石头上;一只螃蟹正在横着走路。每一块石头上都长满了一朵朵鲜艳的海葵,好似一颗颗巨大的樱桃。到处都是各种各样非常有趣的玩意儿:你瞧,那些海百合正在怒放;像苍蝇一样动作敏捷的小虾闪来闪去;一只海龟在慢慢吞吞地游动,两条绿色的小鱼在海龟的背上游来游去,真的像两只在天空中飞舞的小蝴蝶;再往那边看,一只寄居蟹在一块白色的石头上正挪动着自己的身子。小叶夫塞瞅着这只寄居蟹,甚至想起了一首诗:

这是房子,不是雅科夫爷爷的小车……忽然,他听到一声从自己头顶上传来的尖叫声,确切地说,像单簧管发出的声音:

“您是谁?”

他抬起头一看,在自己的头顶上,一条巨大的鱼,银色的鱼鳞闪闪发光,它正龇着牙,鼓着一双眼睛,带着快乐的微笑,好像躺在桌子上的盘子里烧熟了似的。

“是您在说话吗?”小叶夫塞问。

“是我……”

小叶夫塞觉得很奇怪,生气地问:“真的会是您?难道鱼也会说话?”

小叶夫塞独自在想:“德语,我是一句都听不懂,可是,这次鱼说的话我一下便全听懂了!真是好样的!”

这时,他又非常神气地看了看四周,一群色彩斑斓的小鱼在他周围游来游去,并且微笑着相互交谈起来:“快看!那边游来一只怪物,还长着两条尾巴!”

“鳞片都没有,呸!”

“而且鱼鳍也只有两个!”

几条胆大些的小鱼甚至游到他的鼻子跟前,逗他说:“真好玩!真好玩!”

小叶夫塞气坏了:“这些小东西!难道你们一点儿都不明白,在你们跟前的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人……”

他想抓住它们,但它们却从他的手里溜走了。它们游呀游呀,相互用鼻子你碰碰我,我碰碰你,接着,它们又去逗一只大虾玩,它们齐声合唱:

石头底下有只虾,

正在啃着鱼尾巴。

鱼的尾巴干巴巴,

你可知道苍蝇的味道顶呱呱。

大虾狠狠地晃动着两根胡须,伸出一对钳子,大声吼叫着:“别让我抓住你们,我会剪掉你们的舌头。”

“这么厉害!”小叶夫塞心里想。

这时,那条大鱼紧靠着小叶夫塞,并对他说:“您是从哪儿得知所有的鱼都不会说话?”

“爸爸说的。”

“爸爸是什么东西?”

“爸爸就是爸爸……和我一样,只是比我大,还长着胡子,只要他不发脾气,倒是挺可爱的……”

“他吃鱼吗?”

小叶夫塞这时感到很害怕,对它说吃,那可就糟啦!他抬起眼睛望着上面,透过海水,他看到了碧绿的天空,还有挂在天空中的太阳,黄黄的,像个铜盆。小家伙沉思了一会儿,扯了个谎:

“不,他不吃鱼,刺太多了……”

“不完全是这样,真没知识!”这条鱼气得大叫起来,“并不是所有的鱼都刺多,就像我这种鱼……”

“得换个话题。”叶夫塞心想。于是他便很有礼貌地问道:“您在我们上边呆过吗?”

“谁要去?”大鱼气呼呼地哼了一声,“那里连想要呼吸都没办法……”

“可那里有许多苍蝇。”

大鱼绕着他游了一圈,突然停在他的鼻子跟前对他说:“苍———蝇?那么你到这儿来干吗?”

“嘿,要动口了!”小叶夫塞心想,“它准备吃我啦,傻瓜!”

他装着没事儿似的回答:“跟你一样,到这儿溜达溜达……”“

哼!”大鱼又哼了一声说,“也许你已经变成了水鬼?”

“瞎说!”小家伙气得大叫起来,“没有这回事,瞧!我这就站起来……”

他试着想站起来,但根本站不住。确切地说,他的身子像是被厚厚的棉絮给裹住了,动都没法动!

他觉得自己马上就会哭出声来,却又立刻想到不能哭,因为在水里眼泪是看不见的。于是他没有哭,而是觉得应该赶快想个办法离开这鬼地方。

上帝啊!在他周围聚拢了许多各种各样的海生动物,数都数不清!

一只海参爬在他的脚上,就像一头画得很差劲的小猪仔,这只海参对着他发出咝咝的声音:

“我想靠得更近些看看您……”

海胆战战兢兢地停在他的眼前,呼噜呼噜地喘着粗气,指责小叶夫塞:

“怪,怪,真怪!非鱼非虾,又非软体动物,真稀奇!”

“等着瞧吧,长大后我也许能当一名飞行员。”小叶夫塞对它说。又一只龙虾爬到他的膝盖上,转动着眼睛缝里的一对小眼珠,很客气地问道:

“能告诉我几点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