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当年
“不是。”钟离溪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就变成了闷葫芦，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说，好像生怕自己的内心被窥探，“到烟霞暝了。”
江清越抬头，他看着山壁上雕刻的大字有些恍惚，还真的是到了，难怪钟离溪能那么快找来，合着他那个山头跟烟霞暝根本距离不远。
二十年前，他在兖州得了机缘提前渡劫，没办法回荆州找师父护法，只好来烟霞暝求助，可是还没进入烟霞暝，雷劫已至，烟霞暝原本的石碑被他渡劫的紫雷劈碎，后来他为了道歉用无华剑在山壁上重新刻上“烟霞暝”三个字，顺带提了一句诗。
他还以为会被削掉，没想到钟离家居然还留着呢。
“走吧。”江清越摇摇头，不再多想，率先走进了烟霞暝，钟离溪看着江清越的背影，抿唇又松开，跟上他的步子。
钟离溪让人给江清越安排了住处，然后就去见钟离家的长老，一个字也没给江清越留下。
江清越在心里骂了一句他没礼貌，然后就在烟霞暝四处转悠，记忆里自己上次来烟霞暝还是两年前，但实际上已经过了二十年，可烟霞暝好像还是没什么变化，虽然这十八年发生了不少的事情，但目前来看钟离家并没有被影响多少。
“好像也正常，毕竟钟离家大部分时候都是避世不出的。”江清越朝湖里鱼群最密集的地方扔了颗小石子，吓得那一池塘的锦鲤四散而逃。
“清灵子？！”
江清越忽然听到一声十分惊讶又好似带着几分欣喜的声音，他顿了顿，循声望去，是比当年看起来苍老了不少的钟离雅，虽然还是当年那翩翩君子的仪态，但是眼角却已经有了皱纹。
他无奈的摇头，在这位长辈面前他是真的没办法撒谎，何况既然钟离溪知道了，钟离雅知道也早晚会知道：“要不怎么说还是钟离家的人眼睛毒辣呢，就算是这样家主还能一眼认出我来。”
“清灵子之姿天下无双，怎会认不出来。”钟离雅像是有些欣慰，眼底带着怀念，“不枉阿溪等你多年，你果真回来了，只可惜当年你给阿溪传信，揭发叶家狼子野心，除了钟离家和清河崔家无人相信，如今只剩两家得以坚守，我愧对你的信任，没能救下他们。”
江清越大惊：“我怎么不记得当初给钟离溪传过信。”
他当初是传了信出去没错，但那个人并非钟离溪，而是……是……是谁？
“怎么会？你当初信中除了交代叶家之事，还跟阿溪说你有个儿子，以后可能会到烟霞暝，让他替你好生教导，后来阿漱就来了，脖子上还挂着你的随身玉环。”钟离雅的惊讶看起来并不比江清越少，将当年的事情一一说给江清越听，“你、你这是忘了？”
江清越苦笑，他是真的不记得还有这些事情，他对钟离溪的记忆只有二十二年前对方在天昭观的时候：“或许、可能是的，大概是因为死了一回，所以忘了一些事。”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岂不是误会钟离溪了。
但他真的没有儿子啊。
他曾经一心就想着修炼，想看看能不能突破如今的灵气限制，怎么会做自损修为的事情和别人孕育子嗣。
“忘了便忘了，来日方长。”钟离雅也没有多说什么，一切都是命数。
江清越却觉得身上浑身都不对劲，尤其是想到这两天钟离溪那欲言又止又带着委屈的眼神，感觉自己心上好像有蚂蚁在撕咬一般难受。
若是这些都是真的，那他这两天对钟离溪说的那些话真的有点说不过去，甚至有种不认账的感觉，可真的深究起来根本说不通，他不可能有儿子，也不可能和钟离溪谈风月之事。
那他当初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会这样对钟离溪，他到底都忘了一些什么。
想不通，江清越决定先放在一边，先不想这件事，知道叶家还有谁更重要：“我当年已经将叶家人诛杀在杀阵内，到底是漏了谁，还有能力对这么多家族下手。”
要是他知道叶家还漏了这个人，他断然不会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法子。
“清灵子，你当年只是杀了叶家的旁支罢了。”钟离雅不得不告诉他这个残忍的真相，“叶家的人早就猜到事情可能会败露，所以一开始那些叶家的人不过都是障眼法，叶家真正的血脉一直都藏的很好。”
当年真正损失的只有天昭观。
即便是十八年过去了，他们都还没有完全知道叶家都有什么人。
江清越咬着牙，他没想到当初自己孤注一掷的同归于尽，居然也是在叶家算计之中，他就像是被耍的团团转的猴子一般，供叶家观赏：“这一次，不会放过他们的。”
可叶家既然已经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情，为何一点风声都没有。
江清越这样想，也就这样问了出来。
钟离雅闻言一愣，微微摇头：“叶家的野心是控制整个道门，但并未对百姓下手，如今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这既然是道门私事，何必让百姓人心惶惶，当年你不就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一个人担起了全部的骂名吗？清灵子。”
江清越看了一眼重新跑出来的锦鲤，轻笑一声：“不一样，欺师灭祖，我本身就有错。放出邪祟是我师父他们中了计，真正犯错的人是叶家，不是天昭观。而叶家的罪，不容置疑。”
如今的世道，邪物横行，不管是佛门还是道门都在为真正的天下太平努力，叶家此举已经是在弃百姓于不顾。
“道门师兄弟们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江清越在笑，眼底却是无尽的悲凉，“只因为叶家没有伤害寻常百姓，就不将罪行公之于众，那就是在助长叶家的气焰。”
他无所谓自己的骂名，但是他不能接受叶家还有余孽活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你还是一点没变。”钟离雅像是早就料到了江清越会这样说，“也是，你就是没变，所以才会回来，不然你如今怕是早就找个地方隐姓埋名了。”
江清越耸肩：“家主真了解我。”若不是钟离溪告诉他，叶家还有人活着，甚至还在做十八年前对天昭观做的事情，他真的会在彩云归住下来。
“阿溪知道你回来了吗？”
“就是他带我来的。”江清越神色有些无奈，有点头疼钟离溪现在对自己的态度，“都十八年了，家主你怎么不劝劝他，我若是真的死了，你难不成真让自己儿子一直等我一个死人啊？”
钟离雅面色复杂的看着江清越：“你以为我和阿星没有劝过？若是真的劝得动那便好了。”
“家主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他就算真的把我等回来了，又能如何？”江清越声音里是深深的无可奈何，他又不会为了任何人破戒，“天昭观即便没了，我修的也还是全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