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可以买卖吗（下）
第114章可以买卖吗（下）
（下）女秘书神情突然起了变化，可是变快很微妙，不易被人察觉，就像微风下的水上涟漪，你不仔细看发现不了。她好像不喜谈及自己的私事。
她笑了笑，说道：“龙老板，阴灵还在外面等着你接见，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长生便点点头，说道：“好的，你继续说。”
女秘书说道：“一会，我会叫阴灵进来。你可以和他聊一聊，然后根据你对他的了解，安排到适合他的岗位上去。”
“适合他的岗位？”
长生挑了挑眉，又重复问了一声。
女秘书笑了笑，很熟稔地说道：“是啊，我们鬼店其实可以说是灵界的门户，我们的上头就是灵界移民局了，其它的就像幽灵工厂、物业公司、快递公司、零食店等等其它分店，在灵界的地位都不如我们呢，一般采购到阴灵，都会让我们鬼店先进行选择，如果我们不中意，才会轮到其它的工厂，物业，快递等。”
长生哦了一声，算是明白过来。
女秘书笑了笑，对他说道：“那么，我叫那位阴灵进来，可好？”
长生便点点头，女秘书便出去了。
长生等在那里，他看了看房子四周，房间阴暗潮湿，这也许是地下室无法避免的毛病。他不喜欢这个办公室，其实想起来，他又何曾喜欢这份工作这份职业呢，只是这是他重生为人的代价，他不明白为什么陈墨偏偏选了他做接班人？
长生的内心也潜伏着许多迷惑不解，他只是找不到答案。
正在那里皱着眉思索着，外面听到说话声，说话声慢慢地大起来，然后听到轻轻地脚步声，脚步声很缓慢，那绝对不是一个年轻人的，年轻人走路都是很轻快的。
长生曾经以阴灵的生活在人间活了很多年，慢慢地，天天面对着同事以及人类，他能轻而易举地分别人和阴灵，他又能很容易地光听声音就能区分出阴灵的年纪大小。
阴灵当然是有年纪的。灵和身体一样，也会有磨损。古代人经常说，情怕渐老，曾经沧海，其实也就是指灵的老迈。
灵也会老去的。七十岁的灵和二十岁的灵自然不能比。七十岁的灵就像七十岁的老头，在他们给人类打工的时候，他们没有力气，办事缓慢，容易劳累也容易生病。
这是事实，虽然对于这个原因，灵的体质为什么和人体的体质是一样的，也会老去，长生无法了解，但是这是一个真相，他曾经看到志原的同事，也很多年纪大的就吃不消工地上的脏活累活。
志原如果不是年轻，可能在上一次的高负荷的劳作中就挂了。
“龙老板，人我也带进来了。”长生听到秘书的声音，才抬起头来。一个身形佝楼的老人站在他面前，确切地说，是一个老迈的灵。
他看着长生，脸上都是害怕和惶恐，好像他并不知道他正在经历什么。那样的神情，就好像活着的小老百姓，突然被法院传召，站在法官面前，对于未来惶恐无助的样子。
“先生请坐。”
为了不让他害怕，长生微笑起来，尽量让自己显得温和。老人点了点头，佝楼着身子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可是却如坐针毡，神态十分不安。
女秘书不放心长生，仍然站在一边，长生对她说道：“你出去吧，我和这位老大叔好好聊聊天。”
女秘书站着没动，长生便皱了眉头，女秘书识趣，只能点点头，急步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有了两个人，老大爷好像心里安稳了一点，他看了看长生，见到他脸上微微笑着，从面相上看，不像是一个坏人，他胆子也大了一些，他说道：“这位先生，我想回家，老婆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长生愣了愣，对他笑道：“老大爷，你说回家。回哪里的家。”
他心想，难道这位老人不知道自己死了吗？
老爷爷却笑了笑，说道：“当然是回灵界，你以为我还想回我活着时的家啊，我和我老伴都死了很多年啊，不过我们在灵界又在一起，这些年互相照顾，在灵界过得很开心。”
长生明白过来，他看着老人，却并没有说话，老人好像一切都还蒙在鼓里，对于他孙子把他卖掉的事实并不知情，长生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说起，害怕说出真相，老人会受不了打击。
看到长生不说话，老人只能自己说话了。他笑道：“我昨天在家里和老伴好好的，她在做针线，我在园子里料理花草，突然就来了几个人，说要带我走，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今天就带在这里来了，这是上海吧，居然把我带到人间来了，我都死了那么多年，现在回到这里，看着外面那么热闹，我真是不适应啊。唉，死了的人重新回到曾经活着的世界，那种感觉，真是很奇怪啊。“
老头子还挺感慨的。
长生站了起来，没说什么。老人四处看看，打量着长生的办公室，一排的书柜，上面放满了各色的档案，办公桌上的电脑，以及永远暗沉沉的光线。
老人看着长生，自然知道他不是阴灵，他是人，他笑道：“小伙子，真奇怪，你是人，怎么看得到我，还有你们的店员，居然叫鬼店，真是很奇怪，你们是开网吧的吗，那么多电脑？”
看到长生那么和气，不像一个坏人，老人却好奇起来。
长生转身看向他，对他说道：“老大爷，你看看这个——”
他不能再耽搁了，这种事情早说晚说都得解决，看老人无知无觉一心盼望着回家的神情，长生只觉得难受，所以他把昨天签订的阴灵转让合同给老人看了。
老人笑着接过去。起先并不知道是什么，一边接过去一边对长生说道：“我好久没出来了，一直呆在灵界，既然来到人世间了，那么一会回我从前的家看看我儿子儿媳，还有我孙子，我和我老伴死的时候，我孙子还只有四五岁了，现在应该长成大小伙了。”
长生垂下眼睛，想着他要是知道他被他思念的孙子给卖了，不知作何感想。
老人的话停了，就好像突然被人掐断了。长生背着双手站在那看他一眼，老人就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睁大了浑浊的老眼，一双筋节突出的大手拿着那合同颤抖着，好像那不是一两页薄薄的合同，而是烫人的铁片。
这样的情景太熟悉了，长生也这么拿过合同。此时此刻，他非常能理解老人心中的感受。
他说：“老大爷，你孙子把你卖了，从此后，在你往后的岁月里，你必须给灵界在人类社会打工。”
他的声音轻轻地，可是却像鞭子抽在老人身上。
老大爷抬起头来，眼里有难以置信，同时也有愤怒，他说道：“为什么，这不公平，我的生命我自己做主，为什么我死了还不得安生，我为什么要给灵界打工，为什么我孙子亲手签了一个名，他就可以把我卖了，我不同意。”
他停止说话，脸上都是斩钉截铁的愤怒表情。
长生也觉得老人说得有道理，如果说，像他们以前一样，为了在人间实现未了的心愿，自己把自己几年的时间卖给灵界，以此换得在人间自由活动的机会，这可以理解，也算公平。但是面前的这桩事，却非常不公平，凭什么家人可以把别的家人出卖，当事人为什么要接受这份合同，他也找不到说得过去的理由。
老头子站了起来，愤怒道：“我要回家，我要去看我老太婆。”
他的语气里有愤怒，同时有伤心害怕。
他急急地往外走，长生唤住他，对他道：“大爷，外面就是热闹的上海街头，太阳很灼热，你一个人知道怎么回灵界吗？”
老人身子震了震，停达了原地，不到一会，他转过身来，用央求的语气说道：“老板，请你让我回家吧，我和我老伴活着的时候，为了赚钱，各自分开着，有时候一年难得见一次面，只有死后，我们不用赚钱辛苦了，才天天在一起，我现在和我老伴在灵界过得很幸福，请你让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