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解开
十六年前，慕母生下了一个女婴，刚出生就是死胎。因为盛国风俗问题，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觉得生下死胎是一件极其不详的事情。那会慕母和慕老三就被慕家老两口一直磋磨使唤着，这要是再让他们知道自己生下了死胎，那还了得。慕母就和慕老三一起找了刘叔商量，慕老三原本就是和刘叔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因此慕老三没过世前，两家人来往的还算频繁。只是慕老三去世后，为了避嫌，刘叔便再也没有同慕母来往过了。不过刘家和慕家的关系，倒还是一如往常。
当时慕母和慕老三寻到了刘叔之后，刘叔左思右想，沉吟半天之后跺了跺脚说了一句：“要不咱们悄悄地把这孩子给埋了吧。”
慕母说到这里，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慕凝看了慕母一眼，抿了抿唇，若是生下的是个死胎，她倒是能理解慕母把孩子埋了的苦衷。这个时代，有些东西是必须遵守的，就算要有人想无视这个时代的束缚，单凭慕母是做不到的。
可是看慕母那样子，似乎还有什么隐情？
慕凝面不改色，温和地坐到了慕母身边，声音里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蛊惑和一种奇异的平静，在慕母耳边道：“阿娘，当初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关于那个孩子的？”
慕母心头一跳，随即猛地摇了摇头道：“没……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吗？阿娘？”慕凝微笑着看着慕母，轻轻地问道。
慕凝的面容似乎和当年自己抱上山的死胎，又和抱下山的婴儿重叠在了一起，慕母精神有些恍惚，不由得喃喃出声道：“那时候我抱着她，她其实还是有微弱的呼吸的……只是我寻思着，那样的身子骨，终究不该投生到我们这样的穷人家。就算当时没把她埋了，她恐怕也是活不了多久的。”慕母话到最后，声音越发地低沉了。
慕凝倒吸了一口气，目光惊骇地望着慕母，有些难以想象。这个时代，到底是和她所认知的现代社会不一样。这是个人如草芥，命如飞蓬的时代。这个时代没有计划生育，越是穷苦人家，便越想着多生几个儿子，好帮忙种田干活，传宗接代。可对于生下来的女娃子，却是一点儿也不看重的，甚至没有把女娃的性命当是性命。
慕凝抿了抿唇，脸上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慕母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了，慕母看了慕凝一眼，知道她对自己的做饭显然有些不能理解，不由叹了一口气道：“你要是我，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那样做了……我生下的是个闺女，不能指望你爷奶能有多看重她，那样孱弱的身子，就算不埋了，又能活多久，那时候她只剩一口气了。”
慕凝同情慕母的处境和为难之处，但是她依旧不能理解。不是她非要站在道德制高点去评判慕母，而是若换了她，便是不顾性命也会保住自己的孩子。
而慕母从来就是这样，不管是对那个孩子，还是对她，慕母从来就没有为她努力过。
慕母是不会在小事上面为她努力争取的，不管是原主还是她。原主受到打骂的时候，慕母并没有站出来。慕凝被张家和慕家的人为难时，慕母也只是劝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总归都是些亲戚。
“阿娘，我要是你，我也绝对不会这样的。”慕凝看着慕母，轻轻地道。
慕母顿了顿，看了慕凝一眼，难得的没有反驳慕凝的话，沉默了一会才又继续道，“到了山上，我们三个人挖了个坑，就地把那孩子埋了。正准备下山时，突然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我们寻声过去，便见到了一个包着明黄色绸缎布料的婴儿，那婴儿生得精致可爱，我们几个人都被孩子吸引住了。”
慕母神色复杂地抬头看了慕凝一眼道：“那孩子，就是你。”
不出所料，慕凝面色平静，只是神色认真地问道：“阿娘，你说包着我的布料是块明黄色的好料子？那料子可还在？”
时隔十六年，更何况慕母是预备拿慕凝充当自己的孩子的，又怎么可能留下那块料子呢。虽然没抱着什么希望，但慕凝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出乎意料的是，慕母愣了一愣，居然点了点头说：“那料子我一直小心翼翼地保管着，就怕你家是什么大富人家，有一天要来寻回你。”慕母说着，便按捺不住起身了，翻箱倒柜地找着那块料子。慕母一直将那块料子当做命根子似的小心翼翼地保管着，分家之后也偷偷一并带了出来了。
可是此刻慕母却怎么找，都找不到了。慕母越找，额头上的细汗便越多，不多时，慕母突然颤抖着回过头来，神色苍白地看着慕凝道：“那料子不见了……我记得我明明收起来带过来了。”
“不见了？”慕凝微微皱起了眉头，慕母说那料子极好，那想必是不经意被慕家人看到了，被慕家人想法子偷偷摸了去。只是把这块料子摸了去的人，会是谁呢？
慕凝低垂着眼帘，脑子里一时闪过刻薄贪财的大房两口子，一时又闪过尖酸嫉妒的慕清和慕老婆子，甚至连慕恬和慕廓都被她怀疑上了。
这事情实在是没个头绪，就目前来看，慕凝还真想不出，这料子究竟被谁拿走了。
慕凝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问道：“阿娘，那料子上面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见慕母一脸迷惑，慕凝不由得补充道：“就是那块料子上面，有没有什么符号或者字的？”想到慕母并不认识字，慕凝突然有些泄气。
“你说那个……”慕母像是眼睛一亮，有些激动地点了点头道：“阿娘晓得那个，这些年那块料子阿娘不知道都摸过多少遍了，那个符号阿娘晓得，阿娘这就画下来给你看看。”
慕母说着，也不等慕凝回话，便要到厨房去寻块木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