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澹泊

辰时。

魔尊书房中空无一人，凛冽寒风由半开的窗户灌进，吹得窗门大开，吱呀作响，同时也吹起了桌上那张洒金的宣纸。

薄薄的宣纸借着寒风在空中打了几个圈，最后颤抖着飞出窗外，与鹅毛般的大雪一起在天地间旋转翻飞，飞过那被大雪装点得一片银白的水榭楼台。

纸上，一个用鲜红朱砂描绘的“战”字醒目到几乎刺眼。

这是银白世界里的唯一色彩。

……

九嶷山颠。

纷飞大雪之中，墨长敛面带一张银色面具，身着他那招牌紫衣，手捻佛珠，腰悬宝刀，领着为数不多的魔族弟子立于一座白玉高台之上。

巍巍山巅，寒风尤为凛冽，紫衣翻舞，墨发飞扬，弯刀上坠着的长长殷红流苏在风中扭曲了形态，一双镶金黑靴却稳稳踏着白玉石板，不动如山。

就在此时，东方天空，重云骤开。

一青衣仙君，手执拂尘，身姿款款，乘云而下。

来人面容英俊，凤目高鼻，面纹青龙，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一身青色衣衫飘飘，大雪之中发丝不乱，周身围绕一圈淡淡护体金光，行于祥云之上，步伐稳健，不紧不慢。

青衣仙君，居高临下，百步开外，拱手作揖。

“清虚天尊奉天帝之命，于九九重阳，前来九嶷宣战。”

天庭天官在魔族面前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纵使这位素有温润如玉美称的清虚天尊也不例外。

那清虚天尊看似面容肃穆，却不经意间流露一丝高傲。

“千年之约已至，魔尊大人既执迷不悟，那便休怪我天庭兵刃无……”

他道得一板一眼，装模作样微微额首行礼，不想一抬头，一张薄薄的宣纸竟直直飞到了他的脸上，被寒风吹得贴紧了面颊，蒙住了整张脸。

柔软的宣纸被高挺的鼻梁压出一个凸起。

清虚天尊：“……”

“噗……”有些魔族弟子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清虚天尊面色微僵，好不容易才将脸上的宣纸掀下一看，只见洒金的纸面上，一个朱红的“战”字刺眼万分。

正是前几日天庭所下的战书。

与此同时，耳畔寒冰般的声音响彻九嶷上空。

“魔尊凌渊，前来应战。”

话音未落，大雪骤停，天空放晴，云开雾散。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身着铠甲的天兵整齐排列于云层之上，相比之下，九嶷山巅，白玉台上，魔尊弟子们简直少到可怜。

弟子虽少，气场却是不弱，个个身着黑衣，腰间弯刀出鞘，日光照耀之下，刀锋寒光阵阵，隐隐可见一丝殷红。

大战一触即发。

仙魔两族战成一片，墨长敛却并不拔刀，只是一扬左手，金丹佛珠脱手而出，破空之声接连响起，虽无利刃，竟是削铁如泥，所过之处皆带起一片血光。

一见那金色佛珠，一众欲向前冲杀的天兵皆变了脸色，一时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九天渡圣珠的名号三界之内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年魔尊凌渊以一人之力杀上九华天，手执一把无啸弯刀，屠了一百零八位正儿八经的天官天将。

一百零八位仙君皆被剖去金丹，死状极其残忍，正当天庭重仙纳闷这魔尊凌渊要这金丹何用的时候，九九八十一天满，魔族第一邪器九天渡圣珠出世。

据说这珠子浸够了凌渊自己的鲜血，已是仙气尽失，却是随其主心念而动，故使用起来威力不凡，得心应手。

佛珠过处，惨叫不绝，这珠子虽强大，但清虚天尊也是有备而来。

若要评三界千年来的风云人物，杀师夺位的魔尊凌渊第一，那这位此次前来宣战的清虚天尊绝对能排第二。

天帝无子，只有一位独生女儿，到了婚嫁年龄，入赘了一名相貌实力皆百里挑一的仙君，正是这清虚天尊。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位清虚天尊很有可能成为仙界太子。

他确实也没有让天帝和公主失望。

战昆仑，守青州，清虚天尊战功不断，名震三界，此次前来讨伐魔族，想来也是被寄予厚望。

天界众仙皆道，要不是千年前，仙魔大战期间，清虚天尊正在闭关，天庭也不至于大败。

不过眨眼间之间，九天渡圣珠又收了几位天兵的性命，清虚天尊却面不改色，他轻轻一扬手中的拂尘，一道青色的灵力伴着清风向那珠子缓缓而去，看似软弱无力，却是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佛珠上凌厉的金芒，青光之下，九天渡圣珠的光芒暗淡不少。

见此，白玉台上静静观战的墨长敛双眼一眯，抬首向那青衣大袖飘动的清虚天尊瞥去，一双金瞳神色淡淡，无悲无喜。

右手不动声色地按上刀柄，墨长敛足尖一点，掠上空去，宝刀无啸出鞘，手腕翻动，紫光阵阵，立即缠上了清虚天尊那散发着青色灵力的拂尘。

清虚天尊对自己的修为也是自信满满，他手执拂尘，不慌不忙沉着应对，嘴角似都还挂着一丝轻蔑的笑意。

然而，他嘴边的笑意马上便僵在了嘴角。

清虚天尊发现了一件很诡异，不，应该说是万分诡异的事情。

自己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在墨长敛的意料之中。

甚至还没来得及打出下一个招式，墨长敛已经挥刀在那个方位抵挡了。

清虚天尊微皱了俊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