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鸿门宴-4

第四十二章鸿门宴-4

可汗一挥手，“下去吧。”赵游金跟在金雪后面，坐回方褥，发现自己手还在抖。

可汗再没看她，又和周围年老贵族谈笑风生，偶尔和底下的王子遥遥举酒，张口招降汉官，闭口《国策》《事语》，赵游金撑了一会，趴在桌案上倒吸气。

耳根一紧，被人揪了一下。

赵游金挥手赶他，“别闹。”

金雪不依，揪面片似的又揪了两把，不见她有反应，这才收回手，“父汗就问问，把你吓成这样，刚怎么跟我说的？”

赵游金没好气，“忘了。”

金雪拿了块方糖要往她嘴里塞，“行了行了，给我说说，那本书讲的什么？”

赵游金扭头躲那方糖：“不想说。没看过，不认字。”

金雪道：“不就一本书嘛，看了就看了！大王子妃依仗父兄军功，你也能依仗我的军功。不要怕。”

赵游金道：“你到底怎么打的？”

金雪一仰头，把方糖丢进自己嘴里，噶蹦蹦嚼碎了，“我找了河南总兵，许诺封土晋王，价码比李贼开得高，就这样。”

金雪自己凑过来，“好了好了，别生气，事急从权，下次我一定不自己去。一定一定。”

赵游金一只手在桌上乱摸，“就说你中军指挥的胳膊上怎么落伤，今晚不许洗澡。继续让哲布打水给你擦吧。”

金雪只管盯着她，一脸若有所思，忽然低头一笑，自己摸了把左臂，“我以为刚才抱你的时候没力气，才露了馅。原来你早看出来了？”

赵游金不吭声。没在自己这边桌上找到酒，爬起身去抓金雪那边的酒壶，被金雪眼疾手快抽走，一手指头勾走了。

金雪低声道：“你喝醉了耍无赖脱衣服，可不能在这儿喝。”

赵游金：“脱谁衣服？”

金雪：“脱我衣服。”

赵游金急眼了，毛都炸起来。这时帐外叮叮叮三响，飞跑进来一个衣饰华丽的军官，得到可汗允许后，叽里咕噜说了句蒙古话。

然后赵游金就被淹没在狂欢声中，她莫名其妙跟着拍了拍掌，转过脸要问金雪，想到自己正在气头上，憋住了又转回脸。不自觉就鼓起腮帮子。

金雪噗嗤一乐，伸出食指去戳她圆鼓鼓的腮帮子。

可汗慢慢站起，肃声道，“请！”

赵游金顺着看过去，烛火晃动中，走来两人。

为首是一名凤眼白面的中年人，一派读书人的气质，说清高也好，说迂腐也行。此人叫刘泽青，乃是山东总兵，贵为昌朝唐王小舅子，——大概这种身份的人都有点卫青的梦想，可惜目标太高而书读得太少，很快粮尽投降了。

中年人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老者，一路走一路骂骂咧咧，嗓音十分嘹亮。

赵游金听了个大概，似乎是被中年人称斤卖了，大骂蛮夷和走狗皆不得好死。

金雪道：“我和刘泽青打过几次，都给他逃了，现在突然来降，也不知真心还是假意。”

可汗面上一种宽容的懒笑，由着老者骂，其他人也不打断，赵游金估计：一半原因是碍着可汗，另一半原因是老者骂得太快了。西凉人汉语听力水平跟不上。

老者老远看到金雪，呸地啐了一口。

赵游金默默捂住杯口。

可汗指着他，对周围人哈哈大笑，“就说老三吃力不讨好，他对汉人最好，汉人骂他最狠！”

老者高声嘶叫：“北虏破我河山，辱我妇女，地覆天···”

刘泽清猛地一推，将老者掼倒在地，威风凛凛道：“可汗叫你跪好了，你别给脸不要。”

金雪曲起食指，用指节刮了刮鼻梁，“大哥，平时让你别搜刮汉女，你不听，我挨骂。”

二王子锐叫，“不抢女人，咱们还打个屁！”

金雪身子歪倒，哈哈笑道：“我是最不爱打仗，打什么？昌朝无道，天下择明主而安万民。”

可汗点了点头，看着赵游金，忽然道：“你是汉人，又知道老三心善，你去劝了老人家，他要愿降，今晚的压轴彩头，我赏你。”

赵游金还没开口，金雪先坐直了：“父汗，她胆子小。真不行。”

阿朵哼笑，“不行怎么把男人勾成这样。”

赵游金掩脸咬牙，“我要是行，我先让你别和我过不去。”

二人彼此虎视眈眈，眼看又要吵起来，可汗笑道，“老三，你怕什么？她就算劝不了，我还能罚她？”一旁西凉贵族连声附和：“可汗宽宏！”

“让汉人劝汉人，让汉人告诉汉人，咱们西凉的好处！”

赵游金把掩脸的手放下，站起来对老者道：“投降吧。”

老者上下打量她，眯起眼，“你是汉人？”

赵游金坦然道：“对啊。”别过脸对金雪悄悄说：“别拽我袖子。”

老者单刀直入：“女人没读过书，我不和你说。”

金雪道：“这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二王子一向对汉人恨之入骨，插口道：“她读过。”

赵游金本来都坐下了，对上可汗的目光，在心里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心道：二王子真他妈有病，知道的说他被太子强了，不知道说他被我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