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渡河-1

第三十四章渡河-1

一路南下。每到旅舍驿站，马夫将西凉钦府的铜牌一拍，店家无不点头哈腰。反正她要求不高，能洗热水澡最好，洗不了就当重回柴房，忆苦思甜了。

沿途流民如织，前一阵西凉腹部受敌，节节败退。

农民军重新占领北京，在黄河以北辟出领地，直逼山海关。

路过河北，正是西凉与汉人占地交接之处。赵游金坐在马车上，见雾灵山高入云霄，如一只竖立的毛笔。上辈子来河北旅游，一眼倾倒，当即拍手说古代侠士必在此御剑。

可没有侠士御剑，密密麻麻都是人头，流民衣着褴褛，拖儿拽女，脸上都是一种睡不好的麻木。

赵游金在这里病了一场。

马夫不敢留，更不敢走大路。

山路非常颠簸，一步一碎石，三步一坑洼。

所带衣物都给了不能蔽体的女子，更是雪上加霜。

赵游金身上只一件薄衫，冷得浑身哆嗦。

实在冷得受不了，她干脆闭起眼，蜷成一团。

她没想到金雪，她想到那些女子，她们跪着磕头，祝她遇不上西凉鞑靼。

她们大概永远不知道，她就是去找鞑靼的。

赵游金忽然觉得非常愧疚，做了个梦，梦到那些女子都是平成的脸。

这时车身剧烈摇晃，赵游金就地一滚，后背撞到车壁，脑袋嗡嗡乱响，趴了好一会，才听到马夫在跟人说话。

说话声越来越大，掺杂着七八个人的声音，吵得赵游金太阳穴疼，因为是番邦话，她根本听不懂。

马夫终于说了句汉话：“这个女的不行！”

车身一沉，脚步声清晰地传过来，接着有人“砰”一脚踹开那薄木门，“是娘皮就行！”

正是午后，白晃晃的阳光照了满眼，赵游金揉着眼睛，看到几个模糊人影，逆着光，来者面目都不清楚，只有噼噼啪啪乱响，是刀梢拍腿侧的声音。

马夫锐叫一声，喊出句藏话。

赵游金依旧听不懂。

她晕了过去。

···

一阵冷一阵热，胸口气涌，忍不住咳嗽一声，忽听有人道：“醒了？”

眼前只见金雪的脸，满目关切，赵游金一句话都还没说，眼泪先流了下来。

他急得搓手，“诶唷我就是见不得美人掉眼泪，来来来，汉人大夫呢，快来快来！”

赵游金抹了把眼泪，凝神再看，此人容貌和金雪相似，但下颌宽正，一股勃勃英武之气。

赵游金抓起被子要退，无奈四肢无力，哑声道：“你谁啊？”

双手藏在被中一摸，自己衣着完好，不由松了口气，举头四顾，见床边一张大屏风，整块的绿琉璃，后头一灯如豆，被映得绒绒团团。

一人从屏风后闪了出来，一眼都没有看赵游金，对男子点头哈腰：“大王子龙精虎猛，大王子妃这是又有喜了么？”

男子笑着把床面一拍，“就你话多！这是老三婆娘！你好好给看着，老三回来了有的赏你。”

那人连连称是，给赵游金把脉问诊，可是态度明显差了许多。

等大夫退出去，赵游金抱着被子坐起来，“您是大王子啊？”

大王子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一手摸下巴，笑吟吟只顾打量她，“是啊。”

赵游金咽了咽口水，有气无力，“刚才对不起。”

大王子道：“客气客气，还有话问你呢，老四老五看上你都不奇怪，老三从前恨汉人恨得什么似的，怎么看上你了？”

赵游金道：“我勾引他。”

大王子饶有兴趣：“嗯？”

汉人大夫回来了，托盘端着药汤和热茶，赵游金五脏空虚，喉咙干涸，就差一杯热茶救命。

大王子偏偏伸手把大夫一挡，继续问赵游金：“你怎么勾引他？”

赵游金想死的心都有了，“我···无所不用其极地勾引他。使尽了一切下流手段，···你先给我喝点水行吗？”

大王子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回头跟大夫招手，“快快，你没看到啊？！”

不等大夫跪稳当，赵游金抖手抢过热茶，胡乱灌进口中，虽然撒得比喝得多，到底是活过来了一半。

大王子还抓耳挠腮地催她，“现在能说了吗？现在能说了吗？”

赵游金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下流手段，目光落在药汤上，随口道：“我给他，呃，下药了。”

大王子笑得前仰后合，拍着大腿道：“下药？”

呼哧嗤一阵门帘响动，紧接着是皮靴踏进绒毯里的声音。大夫将托盘放在地上，扭膝盖换了个方向跪着，“三王子。”

赵游金看到他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又看了看，倒不敢确认了。一颗心砰砰跳，双臂软得支撑不住。

金雪一边解披风，一边问大夫，“吃的什么药？”大夫道：“就是补气血治风寒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