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帝王之气
朱棣是很了解自己的这位侄子的，当然清楚所谓的阵前对答也就是走个形式，然后该怎么打还是得怎么打。不过既然有这个机会，那他也不介意顺便利用一下。于是，朱棣带上了秦小虎，想让他看看自己和朱允炆究竟谁更有天子相，以便对接下来这一战的打法进行微调。
虽然秦小虎从未说过自己会相面，但在这个时代的知识体系和分工结构中，每个菜市场都有一两个摆起摊子以相面为生的白胡子老头，还经常因为抢顾客而打架。而观星无疑是碾压相面的高级技能，就像是一个人既然对高等数学都应用纯熟，那就没有理由不会四则运算一样。
朱棣觉得作为朱元璋的子孙，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应该是具备天子相的，自己无疑也有。
所以，必须要和建文帝放在一起进行直观的对比，才能弄清楚究竟谁君临天下的机会更大。
虽然马停了，但秦小虎还是不敢起身，他维持着方才趴着的姿势，觉得眼睛有些花面前的场景也有些晃。
“王爷，我看不清。”
朱棣在心中暗骂了一句废物。此时他和朱允炆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差不多已经是冷兵器时代去除弓箭之后安全距离的极限，双方都已经停下了脚步，而对面的壮汉正看着自己虎视眈眈。哪怕再上前一步，都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但在靠相面决定天下归属的关键时刻，又怎能因为一个模糊的图像做出判断？
那对大明的几万万子民也太不负责任了。
好在壮汉的目光一直牢牢盯着自己，对趴在马背上的秦先生没有半点提防，就好像那是一匹空马一样。
朱棣不动声色的将秦小虎的马缰又往前牵了牵，现在他已经和天潢贵胄的王爷并骑了，这个小细节顿时又引发了城上城下的一阵阵喧哗。不过，他们还没有躁动太久，就更加惊讶的发现秦小虎的马头已经越过了朱棣。
顿时，偌大的战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大臣的南京城头，都是一片鸦雀无声。
“难不成……是这位……要和陛下对话？”
许多人都涌出了这样的念头，一时间，秦小虎的身份地位更加扑朔迷离了。
就在这时，朱棣又轻声问了一句。“现在能看清吗，究竟谁更有天子相？”
“他。”
秦小虎的回答极其肯定。朱允炆名贵的甲胄外面还披着亮黄色的大氅，而朱棣则是一身毫不起眼的漆黑战甲。拥有着丰富观看古装剧经验的秦小虎觉得这个问题简直太多余了，就是道不折不扣的送分题。
朱棣脸色大变。一时间，王朝、霸业、这几年所有的梦想都随着这一句回答瞬间灰飞烟灭，半生戎马的燕王险些从马背上摔落尘埃。他定了定神，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你现在能看清楚吗？”
问这句话时，朱棣的神情就犹如溺水者发现了面前有一根稻草，脸上写满了不加掩饰的渴望。
“还是有点看不清……”
……
……
朱棣微眯着眼睛看着对面，那是当今的大明天子，也是自己的侄子，还是个颜值不错的年轻人。
为了今天在几十万冠军以及叛军面前的这次亮相，朱允炆可谓是用心良苦，从两个月前就开始精心的搭配自己的这一身服饰了，就连后宫最不得宠的娘娘都起码被征求了三五次意见。
没有一丝杂色的黄金锁子甲外面是亮黄色的龙袍，上面金丝银线绣就飞龙在天，两颗黑珍珠镶嵌其上，便有点睛之彩。头顶的金盔闪闪发亮，正中是一枚硕大的宝石，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种种细节上的匠心独具，不一而足。处处都彰显出只有自己，才是大明的天子，才是这个天下没有争议的主人。
但这些都被朱棣自动忽略了，现在他只想让秦小虎看到皇帝的脸。
既然看不清……那就索性让你再离近点好了。
秦小虎的话还没有说完，朱棣就猛的拍了一把他的马屁股，紧抱着马脖子的秦小虎顿时就以大无畏的姿态冲向了大明天子九五之尊。
皇帝身边那铁塔一般的侍卫正要阻挡时，见朱棣缓缓的拔出了腰间的利刃，顿时便不再理会秦小虎，而是横在了皇帝与朱棣之间，防止对方暴起伤人。
他不但是侍卫统领，这半年也没少教习朱允炆格斗技巧。在他看来，秦小虎这种手无寸铁底盘不稳虚胖无力而且没有半点胆色的家伙，就算三五个齐齐冲上也绝对伤不到皇帝……
朱允炆被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发现紧紧抱着马脖子的那个胖子一脸惨白，好像比自己还要害怕。
青年天子心神稍定，正在盘算将来史书上记载皇帝先出手好还是后发制人好，秦小虎已经冲到他的面前。
朱允炆宝剑刚刚抽出半截，对面的家伙却没有任何预兆的一张口，无数不明物体挟着腥臭的气味喷涌而出，劈头盖脸的朝正前方的建文帝射来。放弃拔剑的朱允炆连忙举袖护住头脸，但暗器又多又突然，还固体液体兼具。
猝不及防之下，他还是被稀里哗啦的吐了满身……
这身耗费了两个月心血的不俗扮相，此刻只能沦为街谈巷议的笑柄。
“此乃太祖高皇帝赐给本王的宝剑，削铁如泥，现在你们都看见了。”
朱棣面不改色的将剑又收回鞘中。
“陛下，臣属无礼，实在对不住，望陛下赦免其惊驾之罪。”
秦小虎早上虽然是豆浆喝多了，但并不代表他没有吃其他的东西。
现在，朱允炆的龙袍上黄白相间，油条和小笼包的味道滚滚而来，再没有半分皇帝的威严，而更像是不小心打翻了泔水桶的早餐店老板。
建文帝此时再没有半点与叛贼指点江山的心情，想要将龙袍脱下，又觉得有些不妥，根本没空理朱棣的话。
“谢吾皇仁德。”
朱棣拉着马绕了一个圈来到秦小虎跟前，捏着鼻子低声问还在大吐特吐的秦小虎。
“先生，这回看清楚了吗，谁更有帝皇之气？”
挣扎着抬起头，看了眼朱允炆的腌臜模样之后，秦小虎又吐出了半个茶叶蛋方才得以开口说：“那还用问，当然是王爷您了。”
喜形于色的朱棣好不容易控制住仰天长笑的冲动，他强自压抑着心情转向自己正在手忙脚乱脱龙袍的侄子。
“不知陛下请本王出来，究竟有什么话要说？若是没别的吩咐，那本王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