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这是他印象中睡过最舒服的一觉。

他陷在软绵绵的枕头里，鼻尖还可以嗅到甜甜的香味，他说不出来这是哪种花还是草的气味，香氛并不是杀手必修的课程之一，至少不是九头蛇希望他学习的课程之一。

他甚至久违的做了梦，不是充满了破碎画面，痛苦的洗脑还有化不开的寒冰的那种梦，而是……某种非常「Steve」的梦。

「Steve」代表他被搅的乱七八糟的脑袋里面仅剩的，温暖还有愉快的那部分。

大部分的时候，「Steve」都是金色夹杂着蓝色的影子，还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今天的「Steve」开始出现形象，仍旧是很模糊，但是他可以看清楚一些场景，就像隔着被雨打湿的玻璃向外看那样。

很多人在树林里面奔跑，手里拿着武器，枪、手榴弹……还有一面盾牌。

他开枪打中了一个敌人，在对方要偷袭的时候，那个拿盾牌的人转过身来，看了地上的敌人一眼，快速的在草丛间找到他的位置，并且露出笑容向他致谢。

那个人，金发还有蓝眼睛，他必须要看着那个家伙，不然他一定会做出傻事来。但他是谁呢？

「啊，他的脑部活动开始活跃起来了，大概再过四……三分钟就会醒过来。我去分析那些数据，看能不能找到额外有效的治疗方式。」

「别着急，Steve，你得慢慢来，九头蛇对他的脑子做的那些事，实在是很不温柔。」

「是啊，那群没品味的家伙，不管是对待手下的手法还是发明，我简直不能相信他们浪费了这么多无谓的消耗在生物电流的信号转换上，记得要让他多用用那只左手，当作测试──力量、反应时间、抗打击能力……我还把那个星星做了LED手电筒的功能，还有七种灯光可以选择，如果他需要潜入某个目标的派对，他可以伪装成一个人形七彩霓虹灯……」

「Oh，闭嘴吧，Stark！还有不要玩冬日先生的手臂！」

冬日战士挣扎着在一片刺眼的亮光中睁开眼睛，看见梦里那个模糊的人影一下变得清晰，像是失焦的相机重新对焦成功那样。

「Ste……ve……Steve……」

「嘿，Bucky，我在这。你觉得怎么样？」

他看见Steve凑上前来，握着他的手，蓝眼睛闪闪亮亮的，和梦里面一样。

「呃……很好（fine）。」

「他当然好啦，我给他的左手做了全面升级，他还睡在我的床上，Banner还给他做了全面检查，说真的，我做健检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服务。」

接着他看见Stark叨叨念念的拿着一根电棒开始戳他的左手，被电流爬过的地方一阵发麻，他忍不住缩手躲了一下，才意识到机械臂的「感觉」比原先更清晰了。

原本的手臂虽然在末梢有触觉（目的是为了让他知道用力的轻重），但是感觉仍然像是戴了三次层厚重的手套那样，而且手腕以上完全是没有知觉的，能够达到让左手灵活使用武器，对九头蛇来说就足够了。

更何况，非人性化的部分越多，他们认为越可以让他清楚明白地认识到自己是九头蛇资产的一部分。

「嗯。」Stark挑起一边眉毛，把电笔调整了一下又开始继续戳他，「感觉怎样？」

「麻麻的？」

「这样呢？」Stark又调整了一次电笔。

「麻麻的。」

「怎么可能？这样？」

「麻麻的。」

「Cap，Dr.Banner刚才的诊断里面有没有语言障碍这一项？因为我已经把电流调整到一般人都应该会……」

Stark把电笔转头戳向吊着手臂的Tolya，而后者爆发出一阵几乎掀翻了屋顶的尖叫。（操蛋的Stark！）

「像这样反应才对。」

「TonyStark！我发誓等我的手好了我就把你给生撕了！」

冬日战士眨眨眼，看着他的助理Tolya一路踢着Stark的屁股离开房间，后者信誓旦旦的宣布给他三天他一定可以设计出升级版的手臂，「保证可以电的你叽叽叫！」的那种。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剩下他还有Steve两个人。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为草莓酱还有超市的事情吵闹那是因为他一时失控，那个时候他整个人晕得一团糟，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等他找回了自制力，他反而希望自己可以再失控一下，至少场面不会这么尴尬。

「你记得我了对不对，Bucky，我听到你叫我的名字，在你睡着的时候。」

Steve给他带来一杯咖啡，加了很多牛奶，还有一点点枫糖。

尝起来还不错。

「我不知道。」冬日战士听见自己这样回答，「我看见片段，很模糊。」

「Hmm……说说看？没准我还可以猜出来是什么情况呢，我在被冰起来之前，几乎都是和你在一起过日子的。」

「我看见……森林，很多人，武装的……」

他皱起眉头努力的回忆梦里的片段，Steve[起眼睛像是在回忆，有时候会帮忙补完他的梦里残缺的地方，比如：

「是不是有个人被陷阱困住了，然后大家跑到一半才发现，还赶快跑回去把他救出来？」

「有坦克的那次？没有？等等……我想想还有没有类似的……」

Bucky觉得这种感觉，这种原本空空荡荡的自己被一点一点填满的感觉，挺不错的。

应该说是不能更好了。

他几乎快要忘记自己曾经多么想要自由，从他第一次在手术台上醒过来，看着Dr.Zola带着小眼镜的半秃脑袋，还有其他穿着无菌服的医疗研究人员那时候开始，他就想要逃跑。

然后他们就会把他一次又一次的洗脑，删掉那些有关自由、有关亲人、朋友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记忆。渐渐的他不知道该逃去哪里，他的自由在哪里，接着他开始遗忘自由的意义，然后他再也不会逃跑了。

一直到那个和其他九头蛇都不一样的人，一点一点的把记忆偷偷带回来给他。告诉他你原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而Steve，他让记忆活了起来。

「KnockKno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