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自宴赤进入警队以来，岛城警察局审讯室的监控装置几乎从未关闭过，这不仅仅是为了保护犯人或者配合调查的人，更是保护警察。
今日他却亲手将其关闭。
宴赤遣散了所有人，一人站在审讯室玻璃外，看着里面三人言语上的交锋，不知为何，心底生出几分紧张。
这是很多年都没有过的事了。
他双手撑在玻璃前的桌子上，桌面的凉意渗透手指，一时竟分不清是桌子更凉，还是他的手指更凉。
审讯室内，庄子良依旧坐在那把椅子上，双手被固定在扶手上。
对面的桌椅被移后了不少，那个叫秦深的男人靠坐在桌面上，翻看着案卷资料，沈梵音席地而坐，坐在两人中间，她的四周铺着许多照片，有案发现场的照片，有案件相关的照片，也有一些宴赤从未见过的照片，不知从哪里来，又为何要给庄子良看。
宴赤心中生出几分失落，就像此时他们的位置，审讯室里的沈梵音和秦深，审讯室外一无所知的队员，以及夹在中间的他。
房间里的沈梵音并不知道此时宴赤心中所想，她的目光在照片上扫视，随口问：“你是心理学教授，最擅揣度人心。不如猜猜我要问你什么问题？”
她的声音很平缓，配合着她慵懒随意的穿着，温和的表情，像是在闲聊，不像是在讯问。
庄子良记得她，昨日在学校里，警方将教室里所有人分成四组一一问询，她和那个姓宴的队长是一组。那时他还以为这个年轻姑娘才是刑侦队队长，如今看来当时的判断完全错误。
他以为这是他对这个女孩唯一的误判，却不料这只是个开始。
庄子良没有因为沈梵音的态度而放松警惕：“大抵和那个姓宴的队长问的差不多吧。”他轻笑一声，“别白费力气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沈梵音仰起头，笑眯眯摇头：“你不说我问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比你口中那个姓宴的警察厉害。”
“哦？那你想知道什么？”
沈梵音再次看向地上的照片，看到一半时，恍然大悟拍了下脑袋：“忘了，想给你看的照片不在这里。”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在相册里翻翻找找，找出了那台时间暂停器的照片，“我想给你看这个。”
庄子良垂下眼睫，掩藏起其中的震惊，平静开口：“这是什么？”
沈梵音从地上爬起来，姿势随性，许是久坐双腿有些麻，起身后在原地跳了几下后，站到庄子良的面前。
两人的姿势发生了调转，刚刚庄子良可以俯视沈梵音，现在却只能仰起脖颈。他被禁锢在这里动弹不得，只能僵硬地仰着头，而她是能决定他是否能继续拥有自由的那个人。
沈梵音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我既然把这个东西捡起来，认真拍了照，此时此刻给你看，就证明我知道的远比你知道的要多。说实在的，昨晚的第三个受害者是死是活我并没那么关心。”她走近两步，微微弯腰，直视着被铐起来的人，“我想知道的是，这东西的另一半，那个时间变速器，现在在哪里？”
庄子良握紧拳头，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梵音有些厌烦，直起身子，眼神像是在蔑视：“又来这套。你该庆幸你生在二十一世纪，不然我多少要打你两巴掌。”
一直在看材料的秦深擡起头，瞟了一眼前方气势凶狠的人，在无人看到的角落扬起了唇角。
威胁人也只是打两巴掌，真是个小孩子。
庄子良没说话，沈梵音便继续往下说。
“其实我们在发现尸体当天，就发现了这个东西，只不过不确定是谁使用的。”她顿了顿，解释了上句话，“别误会，我说这句话，不是想诱供或是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从一开始，你们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据，在我们眼中都不是铁证。我下面说的所有的话，是我的推测，你可以听听看，和真实情况之间有没有什么差。”
沈梵音将一开始拖走的桌子搬回庄子良面前，隔了一步距离，保证他能看到桌面上的东西，桌子却又无法遮挡他身体的每一个细小动作。而后，她在地上选了一张照片，放到了桌子的左上角。
是许川的照片。
“这是第一个死者，许川。他曾经在一个月前来到岛城大学，被你杀死在烂尾楼。他死时已经开始放暑假，是以尸体直到一个月后才被发觉。”
沈梵音将第二张照片放在许川照片的旁边，是邓东的照片。
“这是第二个死者，邓东。他在五天前来到岛城大学，你趁着心理学课程的间隙，利用时间压缩机，将原本只有十分钟的课间休息时间拉长至二十分钟，配合时间静止机将其杀害后，若无其事返回教室，继续上课。”
“等等，你为什么说是我杀了他们两个？你的证据呢？”
沈梵音耸耸肩：“我说了，这些都是我的推测，你可以当成个故事。”
庄子良顿了下，再开口时已然找回了他的思路：“好，既然是个故事，我也有不明白的地方。如果是我杀了这两个人，动机呢？”
“goodpoint.”沈梵音翻翻找找，将第三张和第四张照片挑了出来，摆在桌子上，和邓东许川的照片放在同一排，紧密相连。
是高馨和侯媛媛的照片。
庄子良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深呼一口气，声音已然不像刚刚那般平静无波：“这两人是谁？”
“这俩人很重要，因为这俩人是这个案子的杀人动机。七年前，岛城大学图书馆突然停工的原因，只因为在建筑工地里发生了□□惨案，受害者是这个叫高馨的姑娘。这个姑娘身份背景不一般，直接导致了图书馆变成了烂尾楼。当时，警方确认了七名凶犯，这七人均已吃上国家饭。”
“但受害者只有这个姑娘吗？高馨这样一个姑娘，在案发第三天才被发现，又因身份背景强大，学校这才无法遮掩。那如果换成其他无名无势的女孩，会不会在学校里失踪的消息被彻底按下，无人在意，最终只以失踪结案呢？”
沈梵音拿起侯媛媛的照片，塞进庄子良的手中：“这个人进入我的视线，纯属意外，她是侯军的姐姐，七年前失踪，失踪前曾经来岛城大学找她正在读研的男朋友。你认识她吗？你说她的这个男朋友，会是谁呢？”
庄子良刚想开口，被沈梵音打断：“我们已经申请了搜查令，不仅会搜查你的住宅办公室，还会申请相关部门协助，搜查你的社交媒体，包括那些已经被你删除的内容。如果我的推测里有三分真，那么剩下的七分，定能在这些被尘封的记忆力发现。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庄子良几乎要气笑。
“我没什么好说的，既然你们已经有了搜查令，就去查，查到证据再来和我对峙，而不是凭空编造出一堆莫须有的指控。”
沈梵音笑了：“庄教授，你知道你刚刚犯了个错误吗？”
庄子良呆住。
“你猜，如果我对一个普通人，描述第二个死者的被害过程时，他会问什么？是杀人动机吗？还是问我，时间静止机和时间压缩机是做什么用的，时间又怎么可能被一台机器操控？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明明不足够往返烂尾楼和教学楼，并杀害一个人，这是铁证，怎么能这么轻易被推翻呢？”
庄子良闭了下眼，再睁开时，表情已然如常，只是眼神像是极北之地的寒冰，只看一眼便让人感到森森寒意。
“既然如此，那就去找证据吧，证明我和这所有一切关系的证据。”
沈梵音不说话，站在原地盯着他，心头滚过千百种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