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楚茨坐在沙发上，把裤脚又往上挽了挽，凉风从门外吹进来，他小腿冰凉，忍不住抖了抖。
刚刚的小护士很快就回来了：“您好，请来这边和我登记一下。”
信息登记完，小护士又问了他几个关于牙齿的问题，便带他去二楼拍片子。
拍过片子又是漫长的等待，楚茨百无聊赖地瞄一侧半开放的治疗室里的患者百态。正看得津津有味时，小护士过来招呼他，楚茨忙答应着，站起来跟着小护士走进了最里面的治疗室。
穿着白大褂的牙医正坐在椅子上看他的片子，目测个子很高，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随意地支在地上，小护士敲了敲开着的玻璃门，招呼说：“简医生，人来了哦。”
简医生闻言抬头，大口罩挡了半张脸，金边镜框下的桃花眼带着一丝笑意：“楚茨吗？来先坐这儿吧。”
声音很温柔，有效地冲淡了楚茨的不安，他坐在椅子上，眼巴巴地看着简医生又看了一会儿片子才转头来跟他说话：“楚茨？”
“嗯……”楚茨点头。
“楚茨，先给你看下你的片子。”简医生把平板上的片子放大指给他看，“你这颗牙还没有完全长出来，可能不太好拔，其实再长一段时间会比较好。”
“哦……”楚茨忐忑不安，心想他不会不给自己拔吧。
“当然现在也没有什么问题，就是会麻烦一些。”简医生接着说，“你确定要现在拔？”
“可再长出来要好久吧。”楚茨小声说，“而且它总是发炎，很疼。”
“嗯。”简医生笑了笑，“也行。”
“那是不是会很不好拔……”楚茨听多了拔智齿时碰到神经线的可怕案例，听简医生这么说更是不安，开始犹豫要不要拔。
“是会难拔一点，但你这颗位置挺正的，也没什么问题，只要把旁边切开一点，做个小小的手术。”简医生用手指比了一下，强调真的是很小很小的手术。
楚茨想起自己前几天的脸，心有余悸，犹豫不决。
“会不会碰到神经线啊……”
简医生笑了：“你不用担心，一般影响不到的。”
楚茨还是忧心忡忡：“那如果影响到了会怎么样呢？”
“唔……”简医生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面瘫？”
“哈？”楚茨大惊失色。
简医生看他瞬间变了脸，安抚他：“不要害怕，一千个人都不会出一个这样的，大家拔完都好好的，我只是把所有可能性都告诉你而已。”
楚茨仍是苦着脸，做不了决定。
简医生为了让他放松一点，找出之前的片子指给楚茨：“你看，之前这个患者，他的神经线比你的近，拔完也没事。”说着又随意翻着其他患者的片子，一一指给他看：“你看，稀奇古怪的牙多了，你这个就是一颗不太听话的小智齿，没问题的。”
楚茨先是瞥了一眼，继而就移不开目光了，好奇地叹了一声：“哇，这个人的牙是怎么长的――这个也好厉害……”
简医生笑眯眯地看着他的样子，问他：“还在上学吧，高几了？”
“……我在读大学。”楚茨说，心道一定是自己一惊一乍的样子显得太幼稚了，不由得有点脸红，“大二。”
简医生眼睛里笑意更浓：“哦……那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害怕呀。”
楚茨看着他的眼睛，脸红到了耳朵根，不知道说什么。
“没事，放心吧。”简医生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别害怕。”
明显就是在安慰小孩子嘛，楚茨嘴里满是麻药，张大了嘴巴任人摆布时还在恍恍惚惚地想。但是太糟糕了，温柔的人真是让人完全没有抵抗力啊。
简医生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拿镊子在他的牙齿周围戳，侧头问：“会痛吗？”
楚茨口齿不清表情来凑，眉毛眼睛恨不能瑟缩成一团：“痛痛痛痛！”
“咦？还痛？”简医生有点困惑，“你痛觉神经比别人敏感嘛。”于是楚茨眼睁睁看着装有麻药的针管又戳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双重麻药的作用下，楚茨的嘴巴终于失去了知觉，回答简医生的问题时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也浑然不觉。简医生抽了张纸帮他擦嘴角边溢出的口水，动作很轻，温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他嘴角。楚茨的脸热得发烫，热度再也退不下去。
麻药慢慢发挥着作用，渐渐整张嘴蔓延至半边脸似乎都不是自己的。楚茨仰躺太久，有点犯困，眼皮都在打架，眼前简医生的脸也晃来晃去的。被轻轻地叫醒时，楚茨有点不好意思，心想拔个牙也能睡着的，想必简医生也没见过几个。
“挺好的。”简医生开玩笑，“声嘶力竭的见多了，也需要一股清流。”
是泥石流吧，楚茨没脸看简医生含笑的眼，含含糊糊地敷衍了一声。
拔下面的智齿果真是件麻烦事，楚茨感觉着各种器械在自己的嘴里进进出出，嘴巴张得都酸了，简医生还是没停下来的意思，仍旧专心致志地处理他的牙。
“痛了就告诉我。”简医生说，仍旧不知道用什么工具在他的牙齿附近戳来戳去，痛倒是不痛，只是牙齿会被连根撬出来的酸胀感令人着实有些难以忍受。
简医生迅速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停下手上的动作：“痛吗？”
楚茨声音含糊：“不……”
反正麻药足够了，简医生便放心大胆地继续动作了，又低声嘱咐道：“很快就好啦，别怕哦。”
头顶的灯光有些晃眼，楚茨听着细微的器械碰撞的声音，以及简医生柔和的安慰，慢慢地放松下来，闭上眼睛默默地忍受，希望这个艰辛的过程快点结束。
这颗牙齿拔得确实颇为艰难，金属器械与牙齿磕碰的声音与触感几度让楚茨觉得它会断在自己的牙里，这种可怕的想象让他手心里都忍不住冒出一丝细细的汗珠。
不知道过了多久，简医生的声音终于天籁一样响起：“好了，合上牙齿，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