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重新相处
第54章重新相处
秋风送爽,桂花飘香,宜平城里正是一年气候最为宜人的时候。八月十五刚过去没两日,空气中还能闻到淡淡的月饼香甜,又有小贩挑着新鲜的瓜果来沿街叫卖,竹筐里藏不住的阵阵果香,随着风飘墙过院,直送至人的鼻端,叫人心里都不由得跟着甜腻起来。城南有方小院,屋后靠着北墙下架着一处花藤,十几株凌霄花长得粗壮茂盛,枝叶密密实实地爬满了木架,把秋日午后的阳光遮得只剩下星星点点。藤下放了一张竹榻,其上躺了个穿天青色便袍的年轻男子,头枕着手臂,正望着那枝叶间探出的凌霄花出神。
顺平沿着青石小径一路无声地绕过来,走近藤架时脚步却故意加重了些,直走到那竹榻前才停下,垂着手小心地说道:“王爷,慧明大师又来求见。”
榻上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大闹了喜堂的云西王封君扬,世人皆以为他当夜便就逃回了江南,却不想他非但没走,还在这宜平城中过了中秋。听顺平禀报,封君扬动也不动,只淡淡说道:“不见。”
顺平迟疑了一下,又解释道:“他说是为了灾民南迁之事。”
封君扬口气虽还平淡,话却已是不好听了:“我说不见,你耳朵聋了?”
顺平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他说王爷要是不见他,他就不走了。”
封君扬闻言轻笑,浑不在意地应道:“管他吃住就是了。”
辰年闻言微微挑眉,却是没有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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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年忍不住反问他道:“你既不肯安置流民,又不许我过去抢粮,难不成就要这些随我而来的人都活活饿死?”
封君扬那里却仍是懒洋洋地答道:“听不清。”
“辰年!”封君扬急忙起身,在后唤她的名字。
这次攻打宜平,南太行的几大山寨也都有参与,当中数清风寨出的人马最多,清风寨现任寨主江应晨更是亲自带人前来帮忙,破城后也没走,留下了听聚义寨号令。
“骗得过贺泽,骗不过贺臻。”封君扬淡淡答道。
辰年淡淡看他一眼,顺平忙紧追两步,又求道:“谢姑娘,王爷这几日都先不走,您没事就多来转转,权当是可怜小的,可好?您是不知道,自从那年从青州回来,王爷就不叫侍女近身,不管什么都叫小的惦记着,小的一个大老爷们儿,粗心大意的,哪里就能都事事可他的意了?一个没做好就得挨罚,谢姑娘,小的这几年过得苦啊!王爷苦,小的比他更苦啊!”
她这般冷情模样,封君扬瞧着又是心疼又是懊悔,怨自己不该逼着她去面对生父与生母的爱恨纠葛。他有心想将她拥入怀里柔声安慰,却又知这个时候她定不会允许他碰她,心中又不觉酸涩,怔怔地瞧了她一会儿,这才轻声道:“辰年,我错了,咱们不说他了。你坐下,咱们来说宜平之事。”
顺平就又唉声叹气地说道:“谢姑娘,不瞒着您,自从那日……唉,王爷这些日子夜里总是闷咳。他那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有什么事都是压在心里的,苦自个儿的,脸皮子又薄,好和人赌气争脸,再这样下去,小的真担心他有个什么好歹。”
辰年将这话细想了想,自嘲地笑笑,道:“就这还简单?我可是一条都做不到。”
封君扬见她这般,面上却是笑得越加温和无害,道:“我现在又打不过你,你还怕什么?”
她口中虽是取笑,却回头叫了傻大过去扶顺平起来。傻大应了一声,走上前去,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将顺平拎了起来,又往地上一蹾,憨声说道:“站住了!”
顺平勉强站住,不由得苦笑,道:“谢姑娘,只要您肯来,小的天天给您行大礼都成。”
辰年端起自己那碗稀饭汤,一饮而尽,站起身来给众人分派了任务,又道:“这事最紧要的就是瞒着人,千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出了这屋半个字都不得提。谁要管不住自己的嘴,坏了我的事,别怪我谢辰年翻脸不认人。”
辰年简单应道:“说吧。”
“辰年,”封君扬不禁探过身去,伸手覆上她放在膝头的手,温声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避就能避得开的,与其逃避,不如坦然面对。贺臻爱你母亲至深,你母亲出事,他怕是最心痛的那人。”
“是来商议事情?”封君扬闻言冷笑,说道,“那好,是要商议流民过江安置之事吗?我的回答是不能,这些流民过江后我非但不会安置他们,还会叫人驱逐。”
她倏地抬眼看向他,一双眸子似是刚被雪水洗过,冰冷清亮,透着森然寒意,看得封君扬心头竟是一凉。她冷冷地看着他,问他:“封君扬,你可还记得我的生辰?”
顺平不想她会突然停下,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才停下,却不敢再说什么,只赔着笑小心地看她。
辰年愤而起身,冷声说道:“封君扬,我就没想着成什么大事,你少用这个来压我。惹急了我,我现在就把流民全送到江南去,你若是不怕失了江北民心,你就可着劲地驱赶,把他们杀个干净!”
辰年顿了顿脚步,却并未回头,只低声说道:“封君扬,有些事情是没法感同身受的,你不是我。”
辰年皱眉:“那是为何?”
辰年道:“我是来与王爷商议事情的,不是来求你。”
辰年不解,抬头看他。
封君扬问她道:“那个崔习你还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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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君扬却是看她,问:“你以为我只是来陪你做戏?”
“郑纶带兵刚走,你手上老弱病残、歪瓜裂枣都算全了不足一万人马,你用这些人来守宜平,你当贺家的人都是傻子?谢寨主与夫君正新婚燕尔却两相分离,别人可不认为你是为了百姓才这般忘我,怕是要猜测你们这是在故意做戏。”封君扬瞧她一眼,似笑非笑,问她,“这个时候,你送那些寨兵家眷过江,我再好好给你安置,你生怕别人不知道谢寨主与我封君扬藕断丝连,是不是?”
顺平面上堆笑,忙道:“小的不知您和王爷说到什么时候,就请那位壮士去厢房里等着去了。”
慧明笑笑不语,告辞离去。
像是想要驱走她身上的这刺人的寒意,封君扬手上微微用力,握紧她的手,答她道:“十月十七。”
“别说什么护不住,只是她的命在贺臻那里不是最重要罢了。也别说贺臻爱她至深,爱她至深的那个男人叫穆展越,只是她自己却瞎了眼,嫁给了贺臻。”
辰年解释道:“我会约束手下,不扰平民,只寻那些乡绅大族吓上一吓,把他们存的往年陈粮先借来用用,便是日后还他们银钱也成,只求把眼下的难关应付过去。”
辰年微微侧头看他,目光中带着毫不遮掩的警惕与戒备。
“不养着怎么办?”辰年反问他,也有些无奈,她之前还曾说江应晨心软误事,可等轮到她身上,不想却也一般下不去手。“他对我寨中的事情太过于熟悉,不能放。可若是杀了他,我又不忍心,毕竟曾是生死之交的兄弟。再者说了,他虽出卖我,可却也是我欠他在前。”
顺平瞧慧明这般,料着辰年早晚得来,又不想回去触封君扬的霉头,索性就蹲在门口等着。就这样一直等到日头偏西,这才看到辰年带着傻大从远处过来。他心里一喜,忙从地上站起身来,不想因蹲得太久,这一起身才觉出双腿都僵得似是别人的了,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倒过去,摔了个四肢着地。
封君扬知她宅心仁厚,又一向重情重义,定是无法狠下心去杀崔习,不由得斜睨她一眼,低声道:“你对谁都心软,唯独对我心硬,刀子你也插得,狠话你也说得,只怕气不死我,从不肯心疼我一点。”
辰年怔怔地看了一会儿那几乎都能照出人影来的粥,啪的一声将手中筷子拍到了桌上,恨声说道:“抢,去抢!总不能有人大鱼大肉,有人就得等着饿死!”
辰年闭了闭眼,又强自把那怒气压了下去,淡淡说道:“顺平,我知你对他忠心,我也听明白了你话里的意思。只是,这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是你想帮忙便能帮上的。”
慧明却是笑笑,道:“王爷的心思,老衲明白,老衲这就回去请谢姑娘来与他商议灾民安置之事。只是,王爷这般逼迫她,便是她来了,也要闹得不高兴。”
她转身便走,带着傻大出了院门。直绕过街角,傻大这才出声叫她道:“大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