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可反观昭元帝却老神在在的,任凭朝臣打嘴仗,一点也不着急的模样。
南安太妃短短几日嘴上就长了燎泡,半个月都不曾睡一个安稳觉。到处托人打听消息,连宫中的田太妃都寻了,想要让上皇向当今施压。
这自然是最下策,可南安太妃却顾不了许多了。
南安郡王只有一个独子,还尚未成亲,家中只有南安郡王一个顶梁柱,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南安王府就要垮了。
因顾念着老臣,上皇难免要过问几句。只他也知道,朝廷还没吵出个章程出来,便是西南诸番都无使臣来访,不了解他们的诉求之前贸然试探实乃不明智之举。
南安王府不再赠医施药让领救济粮的百姓多叹了一句,南安郡王是不是被掳与他们毫无相干。即使收成没有去年好,年还是要过得热热闹闹过的。
上京城各位勋贵和朝臣倒是过了一个没滋没味的年。
出了正月之后,西南诸番的使臣果然进京来了,却不是来谈条件,而是来求和的。
众人这才知晓为何他们活捉了南安郡王之后竟无一丝动静。
这事还要从两年前赵恒回京那次说起。
昭元帝到底是拗不过赵恒,派了数百精兵跟着赵恒北上。回了北地之后,他便依照原先的计划,悄悄带人围了祖陵。
因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倒真挖出了不少事情来。为避免夜长梦多,他让亲随把义忠亲王的庶子软禁在军中的地牢里,才带人越过嘉陵关直往西疆而去。
本只想去西疆察看一番情况就回头处理旧事,却没料到正遇鞑靼借兵给西南诸番,奇袭只带着一队人马的南安郡王。
鞑靼留着南安郡王,想弄来舆图以西疆为突破口攻入内陆,事成之后朝廷自然要出银钱和粮食赎人和赎买被占据的土地。
赵恒身上有昭元帝钦赐的虎符,他用密信传书给定国公,让他点齐五万人马悄悄从嘉陵关潜行而来,杀了鞑靼和西南诸番一个措手不及。
鞑靼只派了一万人马西行,西南诸番更是一盘散沙,更何况面对的还是北地的虎狼之师和西疆军士的夹击。
两军还未交战时,鞑靼便用主帅南安郡王的安危做筹码,可见大齐军队并不顾忌他的生死,才知晓大势已去。
两军还没交战几场,鞑靼便死伤殆尽,西南诸番也被吓破了胆子。最近的几个小国还被攻破了王廷,连国主都被活捉了去,更不提在战场上被抓的主帅了。
赵恒手握虎符,自然是他主持大局,西南诸番还想拿南安郡王做人质交换,却被赵恒否了。
他留自己的舅舅在西疆主持大局,自己则带着军队押解人质进京,让西南诸番与鞑靼派使臣来大齐求和。
这些都是怀远将军写了告罪的折子之后的事。
赵恒控制局面之后,也一并囚禁了隐瞒南安郡王被掳的消息,妄想先赎人出来的怀远将军。
西南诸番使臣与赵恒是前后脚进的京,因赵恒带着大部队,只在离京郊军营二十里地之外驻军,先派人带使臣进京。
此时朝堂上还没争出个结果来。
不说文臣,就是武将这边也分了几波意见。一说无论如何要确保南安郡王的安危;一说主帅被俘动摇军心,应尽快另派主帅主持大局;一说只是南安郡王被掳,又不是西疆门户已破,向属国缴纳赎银有伤泱泱大国体面。
等戴权把赵恒的消息告知昭元帝后,他才传西南诸番的使臣觐见。
那几位使臣没料到大齐的天子竟然直接宣他们觐见,连梳洗一番的时间都不给。形势逼人,他们也只能一个个灰头土脸进了大殿。
等他们跪在地上呈上求和书,朝堂上顿时落针可闻,连一向端持的首辅大人周玉先也怀疑自己听错了,很不雅地用手指掏了掏耳朵。
性子急的苏从雁猛的朝后看去,正准备问是不是他自己听错了,却忘记了自己身后正站着林海。
林海只朝他微微一笑。
苏从雁心里骂了一句笑面虎,也来不及问林海,只听昭元帝让戴权带了使臣下去休息,议和之事等宁王回朝之后再议。
那几位使臣前不久才知晓,当初战场上领军的年轻人竟然是当朝宁王。想起当初他轻飘飘打发了他们的情形,使臣心里满是苦涩,这一次上国只怕不会轻易接下他们的求和书了。
因圣上下了令,大军再行二十里,就驻扎在京郊军营旁边,令宁王第二日一早回朝复命。
赵恒第二日卯时刚过,就点齐一百人马,又押解着数十名俘虏进了大开的城门。
因昨日官府发了公告肃清街道,以迎宁王押解人质回京,城中百姓才知年前西疆竟然发生了战事。只战事还未扩大就被平息,西南诸番的使臣已经进京求和了。
从城门到皇宫要途径最繁华的东西大街,虽然已经肃清了街道,可街道两侧挤满了夹道欢迎的人,便是东西二街临街的茶庄酒楼都门户大开,挤满了来看热闹的。
昨日听林海回来说了此事,贾敏便在东大街的万春楼二楼定下一间厢房,今日一早就带着黛玉和砚哥儿来等着了。
队伍还未到东大街,远远就能听见传来的喧嚣声。
赵恒对这些战俘并不怎么友好,全都披枷带锁困在囚车里,虽然其中还有西南诸番的国主,也并没有区别对待。
也不知是从哪里起的头,沿路的百姓朝囚车里丢烂菜叶子,见无人阻止,后头铥的人就更多了。
砚哥儿虽然整日里锁在家中读书,却也没改掉他天性里的顽皮,远远见囚车上一片狼藉,还问贾敏他能不能也往下丢。
贾敏说他胡闹,他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若不曾抓住这些作乱的人,西疆如今只怕民不聊生。他只是丢些烂菜叶子以泻心头只恨,为何不可。
黛玉便怼他:“这不是能不能丢的问题,而是你能不能丢中的问题,你敢保证不会误伤他人吗?”
砚哥儿顿时沉默了。
正巧这时有人尖声叫了起来,却原来是赵恒一行已经进了东大街。砚哥儿赶紧把厢房临街的窗户全部推开,伸长了头探出大半个身子往外看。
赵恒身骑高头大马紧跟在囚车后面,不过只是两年而已,他本就刀削的下颌更硬朗了一些,整个人也如一柄开了刃的剑,锋芒毕露。
左右厢房和对面的屋子里不停有人喊着“小王爷”,他只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路,像是身处闹市却丝毫不被喧嚣所扰。
黛玉盯着他从东大街街尾走进来,一刻不停地往前方走去,仿佛从来不会为谁驻留。
他身上的铠甲折射出粼粼的光,一时之间竟然晃得人睁不开眼。
“姐姐你快看!”砚哥儿突然摇晃着黛玉的袖子,往下指了指,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