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自此以后,黛玉每日睡前总会收到赵恒用信鸽送来的信,信中无一例外都写着“妹妹可想好了”几个大字。
赵恒执着地想要回信,黛玉怕他又偷偷趁夜来林府,也例行一事般回了“阅”字。
基于自己曾说过“哪怕回一个字也好”,赵恒只能自己咽下苦果。
一月之后,宫宴之事终于有了结果,上皇正是把此事交给当年扫尾的暗卫,顺藤摸瓜不单查出在宫宴中下毒有五皇子的手笔,便是当年赵恒在南边遇险也与田太妃的娘家田家脱不了干系。
只田家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详细知晓此事的人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如此说来,当年在西南追杀我的人,是忠顺亲王派去的?”赵恒看向站在田太妃身侧的忠顺亲王。
田太妃自打进宫起就宠冠六宫,虽无母仪天下之实,却有皇后之权,后宫众人从来只有看她的脸色行事的。
在寝宫里软禁的那一个月,对田太妃是一种身心上的折磨,她早就有些受不住了。更糟的是忠顺亲王夫妻都与她被软禁在一处,连探听消息的法子都没有,就更加煎熬了。
因为心中有鬼,上皇对旧案的调查本就让她慌了神,如今见赵恒又把祸水引向自己唯一的儿子,田太妃如何能忍。:“只查出是田家所为罢了,如何又攀扯上了我儿,不能好坏全凭宁王一张嘴吧。”
“田家与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冒如此风险来暗杀我?”
虽说皇家无家事,可此案并没有在朝堂上审理,如今含章殿里也只有相关的几人和宗人府的宗人令韩王。
韩王是上皇的第八子,他生母程太嫔是田太妃宫中的一个扫洒宫女,偶然间得了临幸。
以田太妃善妒的性子,程太嫔这样意外得了圣眷的小宫女,没过一段时日就会被田太妃寻了由头折磨死。
可挡不住程太嫔运气好,一个月后就发现有了身子。且半月之后,田太妃也坐了胎,且怀相十分不好,竟没顾得上程太嫔。
十月怀胎后程太嫔瓜熟蒂落生下了一位皇子,一个宫女生下的皇子,田太妃还不看在眼里。
韩王自小就被忠顺亲王嘲笑是昭元帝的跟班,许是他母子二人天生运道好一些,偏偏是昭元帝继位,没选排在前头的齐王、魏王两位哥哥,竟授予他宗人令的位置。
可宗人令也不好做。
韩王从进了含章殿开始,便把自己当作只会出气的木头人,垂着头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毕竟这关系到两位他已经过世的哥哥,还与当年废太子一事有关。
不说故去的人,如今牵扯到的就有两位王爷和一位太妃,端看上皇和圣上如何处理了。
如今这殿内可都是宗室的人,朝臣中便是内阁的首辅周玉先都不知情。即便是请这些内阁大臣过来,这些老狐狸怕也是不肯来的。
家丑不可外扬,宗室密辛可不是谁都有胆子知晓的。
若不是上皇当年杀光了自己的兄弟,他叔伯辈的又早就仙去了,韩王也不想站在这里。
“田家也只与太妃娘娘和忠顺亲王有牵扯,况且田家人又不是死绝了,除了该死的和网开一面流放的,更多的是田家曾经的家奴。”赵恒慢悠悠地看着田太妃面色骤变,“这件事慢慢查就是,可我父王和妹妹却再也等不得了。”
沉默了良久的上皇才终于开口:“宁王一事,皆由晋王赵怀主使,现褫夺其亲王位,其灵柩移出祖陵,子孙后代流放沙洲,永世不得回京。”
这便是把赵怀这一脉剔出宗室了。
“圣人!”田太妃厉声喊了一句,在上皇轻飘飘的视线中,像是被掐住喉咙不敢吱声了。
韩王被田太妃凄厉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看上皇,见他正盯着自己,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上前一步应了一句“诺”。
这还是上皇留了情面的,若是深究,赵怀也可以弑君罪定案,到时候晋王府上下几百口人无一人能活。
如今的晋王是赵怀的嫡长子,早已经软成一团跌坐在地上。
他父亲还在世时,田太妃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位慈祥的祖母。失了赵怀这个儿子之后,田太妃一颗心自然就偏到了忠顺亲王身上,他们这些孙儿早就是外人了。
田太妃自身都难保,更不用说替他们晋王一脉求情了。能保全性命,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因此晋王连冤都不敢喊,回过神来之后立刻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谢恩。
上皇昨日把赵恒宣进宫中,亲自向他求情,他年纪大了心也软了,见不得至亲骨肉这种惨事。
赵恒追究的只是当年的祸首,也不是罔顾性命之人,权衡之下便同意了。
“至于忠顺亲王。”上皇看着这个最小的儿子,面露复杂之色。
虽不知当年他是否在宁王一事中推波助澜,可赵恒在西南查到有云纹图案的人时,田家对他痛下杀手是不争的事实。
田太妃见势不好,立即跪了下来,伏下身子涕泪交加道:“圣人,是我,当年是妾指使田家派人暗杀赵恒,恂儿他不知情。从始自终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求圣人开恩,放过恂儿。”
见忠顺亲王还想分辨,田太妃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角。若是她一人伏罪,还能保全下一人,日后再徐徐图之。
“太妃可要想清楚,后宫不能与前朝私通消息,若是暗杀宁王是太妃下的令,更是罪加一等。”昭元帝沉声说道。
当年赵熠也差点陪着丧了命,那是昭元帝唯一的嫡子。
“求上皇、圣上开恩,当年妾只是被嫉妒蒙蔽了眼睛,明明我儿才是上皇的亲子,为何上皇对一个侄儿比对亲子还看中些。”田太妃哭着狡辩,“只求上皇念在妾伺候了您几十年,念在妾一片慈母心肠……”
上皇忍不住拂掉了手边的茶盏:“慈母心肠?我看你是蛇蝎心肠才是。”
田太妃掌六宫中时打压其他妃嫔和皇子,上皇不是不知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毕竟除了义忠亲王,赵怀也是明眼可见的出色,义忠亲王郁郁而终之后,上皇甚至还生出过立赵怀为太子的心思。
只可惜还没几年,赵怀却因一场小小的风寒丢了性命,田太妃哭得肝肠寸断,上皇自然也是伤心的。他怜惜田太妃失了出色的儿子,对田太妃就难免纵容了一些。
这样的儿子果然出色,竟不动声色地下了这样一大盘棋,若不是他运气不好死得早,还真被他谋算成功了。
“圣人息怒,是妾说错话了,西南刺杀宁王一事,确实是妾一人指使娘家哥哥所为,忠顺亲王真的不知情,求圣人开恩,妾愿意受罚抵罪。”田太妃用力磕着头,丝毫不知早已把额头磕破了。
“母妃,别磕了。”忠顺亲王在田太妃身侧跪了下来,拉住田太妃,自己也朝上皇磕头道,“求父皇开恩。”
这便是把这件事情推到田太妃身上了。
上皇看着跪在地上的母子二人,闭上眼睛道:“田太妃纵子行凶,又勾结前朝意图杀害亲王,罪加一等,即刻起贬为庶人,幽禁冷宫永生不得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