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这一厢，屋子里只剩下黛玉和甄家的大姑娘甄蓉。
甄蓉见贾家的姑娘都走了，便看向坐在窗边拿着一本游记读的黛玉，好奇般问道：“林姐姐为何不去？”
紫鹃见黛玉手边的茶盏空了，连忙上前来给黛玉添了一杯新茶。
甄蓉暗自撇了撇嘴，心道贾家的丫鬟对这位林姑娘可比对自己殷勤多了。
黛玉啜了一口茶，又把书朝前翻了一页，只言简意赅道：“我去不大适合。”
甄蓉眼珠子转了转，语气夸张：“连薛家姐妹都去了呢，林姐姐可是老太太的外孙女，有什么不合适的。”
黛玉这才转身看她：“你也知道我姓林不姓贾，那些夫人们请的是贾家的姑娘，我来外祖家做客的，跟着去做什么？”
说罢她又补充道：“薛家姐妹和史大妹妹都住在这府里，外祖母让她们一道过去见客也不为奇。若是甄姑娘想去，也可以让人带着你去罢。”
甄蓉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不好意思道：“我去作甚？话赶话说到这里了，林姐姐别见怪。可千万不要与宝钗姐姐她们说，倒像是我埋汰她们一般。”
虽这般说，可甄蓉确实是想去的，外头还有王府的太妃娘娘呢。
可鸳鸯并未提起她，甄蓉脸皮再厚，也是不好意思跟着一道走的。
甄夫人带她来上京，本意就是给她说一门好亲事，也给甄家一些助力。
可这都一年有余了，京中大大小小的宴会甄夫人并不曾落空，除了贾家的二太太对她们殷勤些，其他府上并未问过她们姐妹俩。
甄家是甄蓉祖父那一辈起家的，这些年甄应嘉只把金陵城经营得铁桶一般，在上京除了从金陵出来的贾史王薛四家，并没有什么故交。
甄蓉心里清楚，虽然甄家在金陵城有权势，论家底也并不比京中这些勋贵们差，可上京城的这些夫人们就是不怎么瞧得起她。
上一月甄蓉赴宴时，还有一位伯爵府家的姑娘，暗地里嘲笑她是乡下来的。甄蓉每每想起来都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她暗暗发过誓，总有一天要让她们求到自己头上。
黛玉不知道甄蓉千回百转的心思，她接过小满递上来的迎枕靠在腰上，懒懒道：“甄姑娘放心，我从不背后道人长短。”
甄蓉不知她是不是话里有话，面上难得显出一丝尴尬来。
没一会儿见黛玉似乎没怎么生气，她又试探道：“先前我听贾府的丫鬟说起，宁王也到府上来了，林姐姐不去看看吗？”
黛玉与人交往先看其品行，纵然只相处一会儿，她却并不喜欢甄蓉其人。见她连这样的事情都要打听，只冷冷道：“我去不去关甄姑娘什么事，你打听这般清楚做什么？”
甄蓉并不见恼，面上还笑嘻嘻的：“人家好奇嘛，就多问了一句，林姐姐不要生气了，我不问就是。”
黛玉放下书，本想说些什么，但觉得与一个不会再见几次面的人多说无益，平白浪费自己的口舌，又拿起书重新读了起来。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忽见甄蓉的丫鬟匆匆进来，在甄蓉耳边轻语了几句。甄蓉双目一亮，只朝黛玉道：“林姐姐，我母亲唤我，这便失陪了。”
甄家的丫鬟来来回回也不止几趟了，黛玉并不关心她要做什么，只礼貌地点了点头。
几位姑娘们见了众位诰命，留着说了一会儿话，贾母怕她们不自在露了怯，赶紧打发她们仍旧回西大院里去。
宝钗虽然面上不显，却恨不得寻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见湘云上前来想挽住她的手，便推拒道：“想来是方才喝了冷茶，这会儿肠胃有些不舒服。”
湘云见她面色不似寻常，只以为症状严重，便关心道：“这可如何是好，今日老太太生辰，又不好请大夫过来。”
宝钗勉强露出一个笑意：“我这是老毛病了，只要是吃生冷的就会如此。蘅芜院里还放着一帖子药，正好去吃了，免得待会子严重起来。妹妹们先去，我一会儿便过来。”
说话间也不待众人反应，带着莺儿就走了。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只觉得宝钗今日有些奇怪，却也没深究，只往西大院里去了。
刚过了个转角，宝钗本想支开莺儿单独坐一会儿，就与匆匆过来的甄蓉不期而遇。
二人打了个招呼，互诉来意，便擦身而过。
宝钗见甄蓉急匆匆的模样，并不觉得是因为甄夫人的传唤才如此。
她在远处立了一会儿，突然对莺儿道：“甄姑娘这模样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你别作声，咱们跟上去一起瞧瞧。”
莺儿面带疑惑，只问道：“姑娘不是身子不爽利吗？”
宝钗并未回答。
她哪是身子不爽利，只是再与姐妹们待下去，她就要失态了，因此才想了一个借口去避一避罢了。
可甄蓉如此神神秘秘的模样，又见她去的方向分明不是嘉荫堂，就知此事有鬼。
主仆二人悄声跟了上去，进了游廊，穿过假山，竟然越走越靠近外院的方向。
宝钗有些犹豫，却还是远远坠在后头。
穿过假山之后，甄蓉便不再走了，只在一处矮石上坐着，只她身边的大丫鬟与她交代了些什么，便步履匆匆离开了。
此时宝玉正带着一众世家子弟，从二门外进来参观园子。因贾家的姑娘们都到了贾母的西大院，倒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赵恒一早就听黛玉说过，贾家的园子建得十分精致，先前便想看看好做参考。因此这些世家子弟大着胆子邀请他一道去园子里转转，赵恒问过林海之后，便欣然同意了。
刚进了园子，便见一个体肥面阔的丫鬟蹲在那里，见了一众人她也不避开，面上出现一丝喜色，上前来朝一行人道：“请问哪位是宁王，有人托我传话哩。”
赵恒便看了一眼宝玉。
宝玉忙解释道：“这是我家老太太房里的粗使丫鬟，不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赵恒心念一转，随着那小丫鬟避到一旁，只听她接着道：“有个姐姐托我传话，说林姑娘在曲水亭等着。”
说完便心满意足地摸了摸怀里的一包酥糖，十分快活地扭头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