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赵恒虽只在隔壁坐着，却像是定海神针一般，这些方才还吵吵嚷嚷的仆妇们，如今都像是锯了嘴的葫芦，半个字都不敢多说了。
只不过是内院的交接罢了，金嬷嬷也没想到王爷会亲自过来给王妃撑腰，讪讪道：“这些婆子们平日在我跟前咋咋唬唬习惯了，我人微言轻也就罢了，如今在王妃跟前也如此，确实是不像话。”
黛玉是个玲珑心肝，早已经看破了金嬷嬷的心思。若是赵恒不来，她也会敲打金嬷嬷一番。可赵恒来给她撑腰，她就不用多说，便朝金嬷嬷道：“既如此，金嬷嬷便开始吧。”
金嬷嬷不明所以的看着黛玉。
凝碧早已经熟悉了黛玉的处事风格，只接过话道：“这些管事们哪位管厨房，哪位管采买，哪位管四季衣裳，哪位管丫鬟仆妇的调度，诸如此类，只派遣一人与王妃说便是。”
至于府中的账目，即使黛玉是新婚，可她身边的丫鬟都是识字的，几个大丫鬟也看得懂账目，并不用她亲自查。
王爷就在里头坐着，那些管事婆子们也不敢造次，金嬷嬷每喊到一人，那人便上前去回话。
黛玉身边的丫鬟也没闲着，每一个管事婆子具体是管什么的，出身来历，家中几口人，分别是做什么的，都一一记录在案。
一应事情都是凝碧在处理，黛玉只说她记性不好，恐记岔了才让人拿纸笔写后，就坐在一旁喝茶。神游天外的模样，让金嬷嬷腹议她压根儿就没听进去她们的回话。
金嬷嬷灰溜溜的回了家，她长子吴峰正好在家，见到她劈头盖脸就问道：“娘，我听说今日新进府的王妃收了你管事的令牌，可是真的？”
金嬷嬷次子和幼子成亲之后都在外头买了宅子另住，只她和当家的以及长子一家住在后街，是独门独户，因此并不怕人听见。
没料到消息传的这般快，金嬷嬷目光一沉，只怒道：“你听哪个拔了舌头的说的？”
吴峰还是有些怕金嬷嬷的，只嗫嚅道：“是，是桂婶。”
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不光是桂婶，我方才回来的时候，隔壁没关门，我听朱嫂子在跟朱大哥说呢。”
隔壁住的也是一家子家生子，他家当家的在外院里做事，那家的儿媳妇在内院里浆洗，嘴巴最碎。
她若是知道了，那整个府里就没有人不知道了。
“那些烂了嘴的王八蛋，平日给她们的好处都喂了狗。”金嬷嬷咬牙骂道，“一个个的都落井下石。”
金嬷嬷早就后悔了，吴峰还要在她伤口上撒盐：“我早就说了，这后院本来就因为太妃娘娘不管事，才暂且给娘管的，那是太妃对娘的信任。如今来了新主子，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只管听吩咐就是了。娘你就是心太大了，身家性命都捏在别人手上，早就该认命。”
吴峰心里是有些怪金嬷嬷的，若不是她太贪心，一个奴才也妄想把着主子的权力，也不至于今日让王爷和王妃敲打。丢脸不说，只怕日后连差事也要丢。
正是最后一句，让金嬷嬷想起了方才在偏厅里，王妃刚让众人散了，太妃那里就打发人送了大库房的钥匙以及府中众人的身契来。
这些身契中自然也有金嬷嬷的，这无疑给金嬷嬷当头一棒。
虽然太妃让金嬷嬷统管后院之事，可这两样东西是不会交给她的，平日的用度也只设了一个小库房让她用来调配。
如今连小库房的钥匙都要上交了。
而且这位新王妃，金嬷嬷到现在都摸不清楚她的性情如何。
在金嬷嬷心里，这些养在深闺中的娇小姐们一个个的只如南阳郡主一般不谙世事，不通庶务。可只瞧着王妃身边那些能干的丫鬟，金嬷嬷心里都打怵。
又惊又怕之下，金嬷嬷只敢朝儿子撒气：“怎么的，连你也反了天了？老娘若是认命，你们如花似玉的媳妇怎么娶的？外头的宅子怎么来的？你兄弟几个的差事怎么来的？难不成是靠你爹在庄子里刨食来的？”
吴峰吓得赶紧去捂他老娘的嘴。
金嬷嬷被自己儿子说得委屈，只无声抹泪：“你说的那些我又何尝不知道，我就是，我就是......”
金嬷嬷叹了一口气。
她只是被权力和富贵迷花了眼，心里带着些侥幸，希望王妃面皮薄，希望她同太妃一般不管事，希望她同郡主一般无能。
可希望终究落空了，王妃不但把权柄都收了回去，后头还有太妃和王爷给她撑腰，那群见风使舵的婆娘们还不趁机踩死她。
像是被塞了一团浆糊的脑袋终于清明了些，金嬷嬷只有无尽的悔意。
黛玉却没有把心思放在金嬷嬷身上，她连轴转了一日，虽然歇了个午觉，可总觉得有些累。原本围绕着火药她还有一些想法想与赵恒讨论一番，现在也都顾不得了。
夫妻二人用了晚膳，初更还未敲，黛玉就已经昏昏欲睡了。
赵恒只是去外头吩咐不用丫鬟守夜的功夫，黛玉便已经睡着了，连赵恒躺上床揉了揉她的脸，黛玉也只是“哼”了一声，眼睛都睁不开。
赵恒见她实在是累了，虽然心中都是旖旎的想法，却实在不忍心折腾她，只把黛玉拢在胸前睡了。
第二日一早，赵恒还是原先的时辰便起身了。天还未亮，赵恒怕吵醒黛玉，只在黑暗中摸索自己的衣裳，便听黛玉翻身过来，睁开眼睛看着他：“恒哥哥要去哪里？”
赵恒又坐回床边，他在黛玉面上啄了一口，又给她掖了掖被子：“乖，再睡一会儿，我去校场热热身就回来。”
正好还能赶回来和黛玉一道用早膳。
谁知黛玉听完反而不睡了，掀开被子摇了摇床头的摇铃，又从匣子里把夜明珠拿了出来，内室里便被莹莹的光照亮了。
黛玉昨日睡了个好觉，今日也比平日起得早些。虽赵恒吩咐不用丫鬟守夜，可谷雨早已经在外头候着了，听到摇铃响，连忙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套胡服。
因有谷雨帮着，她比赵恒还早些收拾好，也没要丫鬟跟着，兴致昂扬的与赵恒一道往外院去了。
园子里静悄悄的，守着二门的婆子给他们两人开了门，目送他们走远了，才对另一个守夜的婆子道：“这还是第一回瞧王爷笑呢。”
另一个婆子便打趣她：“倒像是你见过王爷多少回似的。”
“王爷与王妃走在一起，可真像是金童玉女一般，王妃的模样瞧着也是个和善人。”开门的婆子也不生气，嘟囔了一句，又神神秘秘的在另一个婆子耳边道，“我悄悄跟你说，今日王妃不是让管事婆子们去正房里回话吗，金嬷嬷她……”
二人的嘀咕声黛玉自然听不到，也不知昨日里的事传的整个内院里都知道了。
林家人口简单，况且家生子三代以后便可以自赎，因此林家累世的家仆并不多，便不清楚下人之间也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可她并不在意这些，御下也该是她作为王妃应该学习的一部分，况且王府的内院只由她一人做主，若是不习惯，她慢慢改成自己习惯的模样就是了。
到了外院的校场之后，黛玉便见赵恒沿着校场慢跑，黛玉也跟在赵恒身后跑了几圈。
只赵恒越跑越快，黛玉逐渐跟不上了，才在周围慢慢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