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番外6
赵恒哑口无言，他确实如黛玉所说的一般在人世间轮回了千万次。因回忆太多也太过冗杂，在他潜意识中便会梳理出对他比较重要的。
就像如今他意识中最先提取出来的，便是与黛玉相处的不足百年的人生，其他的他还不曾翻阅。
因此他还真不敢下断言。
黛玉见她犹豫，三分怒气更是化作了七分：“我就知道，一开口就唤我妹妹，原来是叫惯了嘴，还不知你有多少个好妹妹。”
赵恒连忙在封存的记忆里翻了翻，良久也没翻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
上古时天枢星就为他批过命，说他一生注定是孤家寡人，而他方才翻检的记忆里，他若没有英年早逝，便是孤独终老。
想来天枢也没有算到，他会在转世中意外遇到绛珠仙草，从而跳脱了轮回，也跳出了天枢为他批的命。
赵恒面上带了些喜色，连忙解释道：“妹妹别多想，你如今都化形了，应当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魂契。”
万物化形之后都会得到天道的馈赠，无师自通一些仙界的规则，黛玉也是如此。
听赵恒如此一说，她沉下心来细细内视己身，果然见自己的姻缘宫上已经定下了魂契。
魂契得天道见证，一生只能与一人定下，若是对伴侣不忠，天道便会在其他方面给予惩罚。这个惩罚可能是此后修为不得寸进，又或许是霉运加身，亦或者是死于非命，谁也说不清楚。
而仙人漫长的生命中变数太多，是不会轻易定下魂契的。
赵恒见黛玉突然沉默了下来，便笑道：“妹妹可察觉到了魂契的存在？这回应该相信我了吧。”
“怎么，恒哥哥是觉得我在胡搅蛮缠吗？”黛玉当即应道，“魂契又不能证明你先前没其他妹妹。”
赵恒急的脑门都要冒汗了，他无奈的看着黛玉，突然道：“那我带妹妹去我识海里看一看，眼见总能为实吧。”
说罢还不待黛玉反应，赵恒便轻轻在她头顶一拂。
黛玉只觉得自己像一道流光，钻进了一片深邃的星空里，每一颗星星都闪着明暗各异的光芒。
正中间有一颗星星异常明亮，把周遭星辰都比衬的暗淡无光。黛玉手往前一伸，那颗星星便晃晃悠悠的漂浮到她跟前来，它虽然明亮，但并不灼人。
黛玉往里看去，这正是她与赵恒在下界经历的几十年，虽然短暂，但被赵恒格外小心的存放了起来。
走马观花的看了一边赵恒的人生，黛玉抿着嘴露出一个笑意来。
其实她追究的并不是赵恒轮回时所发生的事。
赵恒在人世间历练千万世，只怕其中发生的事情连他自己都记不大清楚了，这样的旧账翻着倒没什么意义。
她在摇光仙宫里只待了月余，却也明白赵恒与她这样初化形的小仙不同，他是摇光仙宫的主人，是仙界如今唯一脱离轮回的主星。
虽然在她还未化形的时候，赵恒日日陪伴在她身边，对她的态度似乎与在凡尘时无异，可身份上的悬殊还是让黛玉心中生出了一丝恐慌感，她的胡搅蛮缠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感受到了魂契之后，黛玉心中稍稍安定，又被赵恒如此信任的带入识海，黛玉便知道赵恒还是她的恒哥哥，并没有变成一个只是带着他们二人回忆的陌生人。
可以旁观者的姿态看她在人世中的经历，黛玉才明白，她心里的那丝恐慌，是弱者天性中的恐惧。
她初化形，正处于最弱小的时候，可在人世时，她能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从一个弱质女流成为能保护己身之人，那她在仙界也能靠着自己的努力攀上山顶。
与她同出一族的流云仙君，不也是靠着自己成为一宫之主。
赵恒见黛玉面露笑意，便知晓自己这一关过了，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了下来。可他丝毫不知道，黛玉在他的识海中有所感悟，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会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修炼狂。
二人在后殿里互诉衷肠，只秦无被守卫者带了过来，殿内并无人通传，他便只能干巴巴的在外头候着。
还是黛玉的言谈间问起秦先生，赵恒才想起他早先就让人带秦无过来了。
“秦先生！”黛玉见到进来的秦无，面上露出激动之色。
自年幼时与秦无一别后，黛玉便再也没见过他了。赵恒还在梦境中与秦无见过两次，黛玉也只能听赵恒的转述。
黛玉已经知晓了流云仙君为了自己使用了时间回溯之术，并且早已从赵恒口中得知没有秦先生的那一世，她丧母失父，也根本没有弟弟，甚至于她自己都在贾家含恨而终。
死后更是魂飞魄散，成为了他人的养料。
还未等秦无走近，黛玉已经迎上前去，拜道：“一声谢，不足以道出我对秦先生的感激之情，还请先生受我一拜。”
秦先生“哈哈”一笑，抬手扶住黛玉：“秦某愧不敢当，当初救下你，本就是遵循流云仙君的命令。况且我在其中，还存了不少私心，仙子这番话让我好生羞愧。”
“仙子？”黛玉面上有些失落，“在我心里，秦先生是我的启蒙恩施，即使您不把我当作学生，可也不至于叫的这般生分。”
秦无听着黛玉话音里的赤忱之意，心里有片刻的动容。若黛玉并未与赵恒定下魂契，他是十分愿意收下黛玉这个弟子的。
可黛玉日后注定了是要留在摇光仙宫的，秦无可不敢与她师徒相称。
“化形之后，仙子宛如新生，也不必拘泥于这些。”秦无连连摆手，“况且别的不论，仙子是流云仙君的同族后辈，若我真把仙子当作学生，又置流云仙君于何地？”
说罢他又悄悄看了一眼赵恒，与黛玉拉开了一些距离：“便是流云仙君那里，摇光仙君也已经替你了结了因果，你也不必再记挂了。”
“那秦先生也不必唤我仙子，与凡间一般叫我玉儿就是了。”黛玉固执道。
秦无想了想，最终还是应了。
赵恒向秦无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在凡间时，秦无是以一个老者的模样示人，黛玉把他当作先生，与他亲近些自然无妨。
可在仙界不讲究年岁这样的东西，赵恒就不得不在意了。
黛玉浑然不觉赵恒的小心思，只问秦先生：“那神瑛侍者到底是谁？他一人下凡历劫便罢了，为何要那么多人替他偿命？”
她自己便罢了，可围在宝玉身边的那些女子，竟然都是从上界跟着一道下凡历劫的小仙。
神瑛侍者历劫成功那一日，便是那些人魂飞魄散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