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现实世界的竹马01 ・
附小门口挤满了放学的小孩,有的围在棉花糖机旁,有的站在热狗摊前不肯走,家长接送的车辆堵得一条道水泄不通,喇叭声此起彼伏。
郑沅裹着羽绒服,戴着红领巾站在校门口的石墩旁,低着头一直没说话。
脑海里的阁楼正在瓦解。
包括系统那只大白猫,猫将她所有积分与碎片都兑换干净,然后就伸着懒腰说:“大概够了,复活券已兑换,多余的积分已用于倒流时光,你可以回到你的世界去了,我也要去找下个宿主了,再见,这次合作很愉快。”
郑沅还没来得及问,就站在这里,而系统已渐渐从她身上剥离干净。
可是……她看着一旁的报刊亭,踮着脚看清了自己倒影在玻璃窗上的身影。
背着大大的书包,粉色美少女战士图案,扎着两个一高一低的羊角辫,一看就是出自温叔叔之手,蹬着一双雪地靴。她仰了仰头,鼻尖微微湿凉,细碎的雪花从天空中飘了下来。
旁边一个家长抱怨道:“怎么一接孩子就下雪,这鬼天气。”
郑沅把围巾系得紧了些,跟在一群排着队过马路的低年级学生后头,循着记忆的方向走到了对面一间面馆,掀开厚厚的有些油腻腻的塑料帘子,就听见一声久违的招呼:“这儿呢沅沅。”
她循声望去,是个胖胖黑黑的小男孩,捧着热气腾腾的面碗,嘴里鼓鼓囊囊还费劲招呼着她,差点喷出一口面来,被坐在他对面军装笔挺的男人狠狠拍了一下脑门:“能不能好好吃!”
话音未落,男人又马上扭过头来,换成一张笑得极其温柔地脸:“沅沅快来,叔叔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炒汤圆,还热乎着呢……”
郑沅恍恍惚惚地走上前去,被年轻了十几岁的温叔叔摁着肩头坐下了。
手里还被塞了一双筷子。
“今天怎么迟了?是不是你们老师又留堂了?”温叔叔给她打开牛皮纸包,里头是抄得表皮金黄未酥圆滚滚的奶白汤圆,郑沅夹了个,浓浓芝麻香炸开在嘴里。
对面的小胖墩埋头吸溜吸溜大口吃着面,有几个也戴着红领巾的小孩也结伴进来,路过他们的桌子还喊了一声:“温小胖,你也太能吃了!”
温镜图叼着面条抬头,呲牙咧嘴地瞪着对方。
郑沅莫名其妙就眼泪掉下来。
一下桌子桌外几个人都没了声音,温镜图率先站起来把那个小孩揪住,凶狠地说:“你看你把我妹妹都吓哭了!”
温叔叔则手忙脚乱用粗粝的手给她擦眼泪,结果擦了一会把她的脸都磨红了,于是更加手足无措地换成手背来擦:“沅沅怎么了怎么了?”
郑沅扑到温叔叔身上放声大哭。
温镜图和旁边的小孩扭打在一起,一个喊着你欺负我妹妹,一个喊着你胡说八道,郑沅哭得好一会儿才抽抽噎噎缓了下来,把温叔叔好生松了一口气。
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她只是度过了一个平常的一天。
可对于她来说,她经历了好几个世界,游走在不同人的人生里,才换来这次时光倒流。
吃完了点心,郑沅被温叔叔抱上了单车前面的横杠,温镜图坐在后座垫,车把手上挂着两人的书包,一边一个,温叔叔艰难地踩着车蹬,老式自行车便歪歪扭扭地往前走了。
温镜图紧张地拽着亲爸的衣服:“爸,你到底会不会啊,妈不在你来接我们两天,我就摔了两次,你每次都顾着沅沅不顾我,我屁股蛋子还疼呢,不然我们还是走路吧。”
“闭嘴吧你。”温叔叔站起来蹬车都有点蹬不动的感觉,“你肉多,摔不疼。”
“您可真是我亲爸。”
寒风刺啦着脸,郑沅这才有了真实感。
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刚被接到温家的日子,这时候她九岁半,傻大个九岁。
……所以他又占她便宜,妹妹妹妹的。
从小他就不爱承认自个比她小,就愿意当哥哥,在大院里炫耀自己有妹妹了不说,还趁着郑沅搞不清状况的时候哄她叫了好几年的哥哥。
家属院都是老式筒子楼,一长个走廊,一头是楼梯,一头是公用厨房,一层楼道里大约有十来户人家,隔音也不好,但邻里间极为热闹,放学的时候孩子都是各家乱窜,老太太们搬着小板凳坐在家门口择菜,随便东家长西家短地议论着每天的新鲜事。
温家在六号家属院,住五零二。
回去的时候还在上楼就能闻到满楼的菜香了,公共厨房里各家的锅灶都挨一块儿,谁家做什么菜一目了然,大伙也经常你带班盘子排骨,我换半碗红烧肉,本来一家只准备了两三个菜,等真到了吃饭的时候,满桌都是邻居那交换来的各色菜式。
温家新接来一个小姑娘,大伙都知道。
刘大娘家就住在五楼楼梯口,见温大海左手拎着个胖墩,右手牵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孩,一边掰豆角一边探头探脑:“大海,回来啦?”
温大海笑着点点头:“回来了,这不又下雪了,着急接孩子回来。”
“你媳妇出差还没回来呢?”
“没呢,她这是到乡下义诊去了,少说要一个月呢。”
“哎呦,那你们家这几天怎么开火呀?要不带孩子来我家吃吧。”刘大娘热情地把菜篮子放下了,站起来眉毛挑高高的,“这是你新闺女吧?生得真好看,哎呀,真白呀。”
温大海下意识把小姑娘搂住,笑着婉拒了:“家里一切都好,我媳妇早就预备好了,给我包了一冰箱的饺子,还把肉都剁好了,我这军粮充足着呢,哎对,这是沅沅,郑中尉的闺女……”
刘大娘“哦”了一声,不言语了。
烈士家属,不好评头论足的,只是眼里带上点怜惜。
真是可怜见的。
郑沅可太清楚这楼道里的大娘大爷们了,那就是个天生的情-报站,什么也逃不过他们的耳目,对这楼里各家各户发生的大小事情那是如数家珍,谁家多了一只狗,转天都能传得大院里有鼻子有眼,可能连那只狗后脚爪子上带块疤都知道了。
郑沅记得自己小时候很敏感,对于他们小声议论着说她可怜,她都知道,心里就更加难受,但现在她这幅短胳膊短腿的身子里是个久经沧桑的灵魂,对此早已无感,也不会感到刺心了。
温大海把两个孩子领进家门,把屋里头的灯都摁亮,让两个孩子对坐在小板凳上写作业,他赶紧开冰箱准备今天晚饭――幸好提前带孩子上面馆垫了肚子,不然等他弄好准饿死了。
郑沅把书包打开,里头整整齐齐码着语文数学,练习册生字本也是分门别类,笔盒里每根铅笔都削得一般长短,橡皮擦也是干干净净。
另一头,温镜图倒出来一堆皱成一团的试卷,然后又拿出缺了封皮的练习册,每页都卷了边,铅笔盒打开,铅笔断得只剩了头,橡皮擦被削成了骰子。
郑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