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白鸥飞3
春季第一场雨来得猝不及防,淅淅沥沥打在青石板上,距离晚会结束已经有两个钟,派出去的人说江吟那女人在结束前就已经离开。
巩书兰推着轮椅来到阳台,脸色阴沉看着外面夜空里呼啸的雨势,“去准备车。”
保镖应诺。
半夜的正元街空无一人,夹杂着雨势,连路边的流浪狗都可怜地瑟缩起来。
雨刹在车窗前不停刮着,保镖把车停在昨晚晚会举办的建筑前,白砖砌起的西式建筑瑟冷静谧,唯有上面在黑夜里闪烁的霓虹灯散发出一点柔和的光。
他们已经把海城所有街道都绕了一遍,甚至连泥泞偏僻的羊肠小道都趟过一遍,全都没有看到那道身影。
“小姐,天已经亮了。”保镖看着天边熹微的晨光,雨不再下,路上全是斑驳湿泞的水渍,他透过后视镜看向后车座的女人。
“找个电话亭打电话给我姐,问她江吟是不是回她那里了。”巩书兰眼里映出浓重的血丝,揉了揉眉心。
保镖下车,找到最近一个电话亭拨了电话过去。巩书兰垂眸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一闭眼就会回忆起昨晚晚会期间,江吟在她身上的模样。
保镖匆匆回来,摇了摇头。
巩书兰深吸一口气,“先回去。”
回到小洋楼,屋里还是一片冷清,那条黑色的三角蕾丝在沙发上孤零零躺着。
“小姐,小姐!有你的信。”保镖从外面收到一封信。
巩书兰一边皱眉一边拆开,“什么人送的?”
保镖说:“是一个卖报的小孩子说是有人托她送过来。”
巩书兰打开信封,一枚蓝玉扳指完好无损躺在手心里,信上写着:巩家的蓝玉扳指还是戴在手上比较好,巩书兰,你说对么?”
落款:霍素秋
信纸在手里慢慢变形,巩书兰握紧手里的蓝玉扳指,闭上眼抑制住胸腔里的情绪。
“去霍家!”
……
海城的霍家在丝绸的染涤和刺绣工艺上早有名望,从过去给皇室制作黄袍马褂妃子华服到如今结合中西文化而改良的各式旗袍,霍家的地位不容小觑。尽管西洋服饰受到上流名媛姨太太的追捧,本土传统的旧式刺绣纺织技艺大多失去市场,面临倒闭,可霍家却在这种新旧交替的时代下仍然如中流砥柱。
霍家大院前停下一辆车,二楼的中式楼阁阳台站着一抹人影,初升的太阳正在把院子里的水渍蒸发,露出光亮的鹅卵石铺就的小道。
佣人上来禀报,“霍小姐,一个自称是巩书兰的女子说要上来。”
霍素秋看了一眼大床上的女人,对着珠帘外的佣人说道,“让她上来吧,顺便帮我沏壶碧螺春。”
“好的,小姐。”
没多会,楼梯传来车轱辘滚动的声响,霍素秋坐在屏风隔着的外室外面,红木圆桌上茶香四溢,“巩书兰,来喝杯茶吧。”
轮椅来到茶桌前,巩书兰的面容出现在跟前,脸色阴沉,薄唇微抿,对霍素秋的邀请并不领情。
“她人在哪?”
霍素秋抬眼越过她,扫过巩书兰左手上戴着的蓝玉扳指,笑得有些深意,慢悠悠望向身后半透明屏风后的大床上,“自然是在我床上休息着。”
巩书兰下颌紧了紧,红唇冷冷张开,说出的话却是浸着一股寒意,“霍素秋,我希望你清楚,我们已经不是小时候闺中打闹,有些事你别做得太过分。”
“过不过分不是你说了算,”霍素秋端详眼前的紫砂茶杯,笑着回她,“前朝已亡,这是个讲究平等的时代,巩书兰,前半生让你耍惯了大小姐的富贵和权势,高高在上,怎么?现在是一下子还没适应过来么?”
巩书兰眼神都没给她,径直转动车轮,绕过屏风,来到一张锦帛被衾铺就的大床旁边,上面赫然躺着江吟这个女人。
那张柔弱白皙的脸枕在枕头上,人侧躺着,被衾被她紧紧揪着胸前,锁骨微露,斑驳的痕迹给她添了几分凌乱感,天鹅颈纤细易折,双眸紧闭,那副忧愁多虑的睡容曾在无数个早晨出现过,可这一刻竟然觉得刺眼极了。
“霍素秋……”
“素秋姐姐……”
江吟无声呢喃,直到一股冷意传来,她悠悠睁开眼,猝不及防看到巩书兰冷凝的面色,她猛地惊醒,身体不自觉往后退,这一退胸口上的被衾滑落下来,江吟才发现自己不i着i一物。
她连忙抓起被角挡在胸前,“书兰……”
“江吟妹妹,衣服我放在旁边椅子上了,你昨晚的衣服我让人洗了,还没干。”兀地,霍素秋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江吟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昨晚发生的事,心下一暖,“好,素秋姐姐,麻烦你了。”
江吟看巩书兰坐在轮椅上,没什么表情,也猜不透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从床的另一侧掀开被衾,下床把霍素秋准备的衣物穿上。
一掀开被衾,原本光洁纤弱的背此刻斑驳不已,触目惊心的痕迹映入巩书兰眼里,冷意从指尖慢慢往上蔓延,心口一窒,眼神越来越冷,面上却不显。
“换好了么?”霍素秋在外面问,江吟系上最后一个纽扣,应声道,“穿好了。”
“那江吟妹妹快出来,我熬了乌鸡汤,给你补补身体。”
“这……”江吟还是有些顾忌巩书兰,便婉拒了霍素秋的好意。“不了,我得要回去了,素秋姐姐,谢谢你昨晚带我回来。”
霍素秋闻言,直接进来,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巩书兰,来到江吟面前,替她整理了一下衣领,“江吟妹妹,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
江吟温声答应,绕过床,来到巩书兰轮椅后面,推着轮椅,和霍素秋辞别。
……
一路上,车内死寂沉默。
一直回到小洋楼,江吟把人放到客厅,便转身回房收拾收拾,准备回百乐门。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解释?”巩书兰看着她来到梳妆镜前给自己补了个妆,眼神里少了几分对自己的恐惧,好像有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压在胸腔里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