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不识庐山真面目
第69章不识庐山真面目
霍斯略显狼狈地靠坐在迷雾庄园的门口,他慢慢地深呼吸，试图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经过一场鏖战,酒精的麻痹感已经渐渐消退，只是脸上挂了彩，嘴角还带着淤青。
霍斯擡起他那受伤的手，手掌微微地颤抖着。他凝视着掌心中的血迹，心中的滋味不太好受。他再次深刻地意识到，亚瑟已经不再是那个幼稚的孩童了。亚瑟的魔力正在变得日益强大，而没有血族领地滋养的他,正在逐渐衰颓。
倒也不是霍斯小瞧亚瑟，他们这一族被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方式称呼——魔鬼、血族、魔族等等，但有一个事实是不容置疑的：血族的平均寿命长达三千年，几乎可以与神灵相媲美。而年仅百余岁的亚瑟在血族中真可以算得上稚嫩。在血族中,很少有这么年轻的成员就会继承家族的事业,斯图亚特家族的不幸变故才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虽然当初霍斯放弃了继承权,但他没有预料到亚瑟会这么快就正式继承家族,也没有预料到父亲母亲会双双相继早逝。这也是霍斯如此反感威尔的原因之一，在他眼里，威尔的那些行为无疑是在吃绝户。
“亚瑟，你变强了。”霍斯有感而发,带着笑意夸赞道。
亚瑟斜靠在大门旁的粗大树干上，望向城堡最高处的房间。听到霍斯的话后，他低下头,目光向下扫去。他的脸上也带着血痕，他轻蔑地回应道：“不是我强了,是你老了。”
然而，霍斯和亚瑟其实也不过差了百岁。所以,亚瑟说这话带着明显的攻击性。
不过，这次霍斯听完亚瑟的话后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激动，反而露出了一抹微笑。他的目光投向了天边那抹火红的朝阳，那熟悉的景象，这宁静的瞬间，他已经记不起上一次感受到是何时了，可能要追溯到流浪以前，独属于一家四口的时光吧……
你问霍斯后悔吗？
在接到父母死讯以前，霍斯每一天都是潇洒自在的，血族的强大让他不用惧怕陆地上的一切生灵。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在街头露宿，聆听吟游诗人的歌唱；也可以在森林中呼呼大睡，接受森林中野兽动物的膜拜；或者躺在一根浮木上，随波逐流，醒来时就可以迎接一个全新的世界。
那种跳脱一切规则和束缚的自由，至今让霍斯回想起来都能回味无穷。偶尔还能逗一逗那些把光明当做神灵的古板骑士，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乐趣。
然而，未能见到父母最后一面，无疑是霍斯此生的一大遗憾。但他最大的遗憾则是，在他认为自己在父母去世后，应该承担起作为兄长的责任时，亚瑟已经被人蒙骗，不再需要他的庇护了。
“亚瑟，我很抱歉，父亲母亲去世时我不能够及时赶回。”霍斯首先低下了头，破天荒向亚瑟道歉道。
“这不是对不起我，是对不起你自己。父母去世后，你拖了两年才赶回来，甚至连葬礼都没有出席，你当真是个好儿子。你就算是去了世界的尽头，也不至于需要两年时间才回来吧。”在亚瑟心中，霍斯的道歉不过是事后诸葛亮，表面上装出一副悔意，实际上内心深处多半是死不悔改的，就像从小欺负他那样，表面致歉但下次再犯。
“我一接到消息就马上赶回来了，你怎么能说我花了两年的时间。如果你非要这么说，那我也得跟你算算账了。父母去世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我？”霍斯觉得亚瑟在无理取闹，他确信自己在得知父母去世的消息后是立刻赶回来的。但作为弟弟的亚瑟，即使对他有成见，也应该及时告知他父母去世的消息亚瑟一直指责他没有及时回家，霍斯也一直默默承受，因为他确实没有及时回来，可这一次更是变本加厉，亚瑟直接冤枉霍斯故意不赶回来，这让霍斯感到无法忍受。
然而，出乎霍斯意料的是，亚瑟的反应比他还要激动。亚瑟从树干上跳下，站在霍斯的对面，眼神中透露出冷漠，他大声地反驳：“你别倒打一耙，说什么我没有通知你？你以为我是你这样不靠谱的人吗？父亲去世我传了一道消息，母亲跟着殉情后我也传了一次消息，我传了两次，你怎么能把责任推在我的身上？合着我这辈子就是替你兜底的，是吧？”
霍斯注视着亚瑟那满腔怒火的表情，内心逐渐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的思绪迅速转动，试图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突然，霍斯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缓缓地开口，声音中却透露出坚定：“那些消息，你是让威尔帮你传达的，对吗？”
可亚瑟却直接摇头道：“不是，我是让老亚当帮忙传的。”
霍斯正要爆发的情绪突然被堵在了喉咙里，他捂住头部，感到极度痛苦。他确信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蹊跷，但问题的关键究竟在哪里呢？
“我要明确告诉你，我并没有收到来自迷雾森林的任何消息。我能赶回来，也仅仅是因为我碰巧在苔原上流浪，从一位父亲的老朋友那里偶然得知了这件事。”霍斯向亚瑟详细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亚瑟他真的是第一时间赶回家了。
亚瑟的脑子也糊涂了，在他的眼里，霍斯一直是不靠谱的存在，所以当霍斯没有及时回应他传达的消息时，他也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亚瑟甚至认为，这样的霍斯才是他所认识的霍斯。然而他忽略了一点，这可是他们父母去世的大事，无论霍斯平日多么不正经，他也不至于对这样的消息漠不关心。
“去问老亚当！一定得弄个明白！”霍斯愤怒得脖子上青筋暴起，双眼布满血丝。如果真有人暗中捣鬼，让他没能及时回家，他真想亲手掐死那个人。虽然霍斯不用多想也知道，这肯定是威尔搞的鬼。这件事谁受益最大，谁的嫌疑就最大，现在他必须找老亚当问明白，威尔到底是在哪个环节做了手脚。
对于亚瑟的一切事情，霍斯向来都是跳过推理过程，直接认定威尔是罪魁祸首。
无论是父亲的意外去世、母亲的殉情，还是莉亚娜的出现，对霍斯来说，都是省略过程，直接得出结论，不管有没有证据，他都认定是威尔干的。
亚瑟出去参战了，威尔教唆的；父母意外去世了，威尔动手的；亚瑟和莉亚娜结婚了，威尔撮合的。反正一切都是威尔干的，虽然有些不太正确，譬如莉亚娜的出现，但是霍斯对于威尔的恨意一直不曾改变，因此这一次第一时间也是直接确定就是威尔干的。
这也是前期亚瑟不相信霍斯的原因之一，在他看来，霍斯简直是在无理取闹，对长辈不敬。但是现在。同样对于威尔的改观了的亚瑟，即使现在同样是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也不得不开始逐渐怀疑威尔了……
“老亚当，当初父亲和母亲去世了，你是怎么给我传的消息？”霍斯脸上带着些愠怒，语气也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老亚当被霍斯这可怖的样子吓得脑瓜子“嗡”地一下，他赶紧开始回想当时的具体情况，“用的是吼叫信，这消息肯定是要传到您手上的，我肯定是不敢用其他方式的。”
吼叫信，是血族们的一种通讯方式，能够直接追踪收信人的位置，因此通常只有至亲之间才会使用这种方法，而且信件必须由收信人亲手接过才会被开启。
“那是怎么回事呢？”霍斯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他确实从未收到过任何信件，难道这次又无法找到威尔的把柄了吗？
看吧，即便缺乏证据，霍斯也只是遗憾没能抓到威尔的狐狸尾巴，而绝不会去怀疑自己是否错怪了威尔。两人的积怨已深，倘若这一次亚瑟还同以往一样，那么霍斯必然又要被冤枉一顿。
“老亚当，吼叫信，是从哪处走的？”亚瑟此时终于开口了。他此前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因此表现得异常安静。
“是顺着大路走的。”老亚当对此记忆犹新，因为吼叫信通常会选择最直接且与收信人距离最短的路线传递。而那一次，吼叫信偏偏沿着大路行进，这让老亚当还曾称奇了几句。
“两次都是？”亚瑟继续问道。
老亚当点了点头：“两次都是。”
听到了回答后，亚瑟全身的紧张和力量仿佛都被抽离了，他感觉就像是吞下了一颗蛇胆，满腹的苦涩在胃中翻涌。这种苦涩却又让他无法呕吐，只能默默承受，心中充满了难以言说的酸楚和怨恨。
亚瑟缓缓擡起他那双充满绝望的眼睛，连他平常那种傲慢而轻蔑的语调，在这一刻也变得低沉且嘶哑。他微微启唇，对霍斯说道：“沿着大路走，就是肯敦。肯敦有阵法，一切能量波动威尔都能感知到。”
“那为什么两次都会沿着大路走呢？为什么不往西不往东，偏偏沿着大路往肯敦去。”霍斯不明白了，他追问道。
亚瑟避开了霍斯的视线，紧抿着嘴唇，垂下了头，沉默了好一阵子才低声说道：“那吼叫信，他给我的。除此以外，那段时间，葬礼的一切，都是他帮我操持的。到现在，庄园里还有那时候剩下的一些物资。”
年幼丧双亲，兄长不靠谱，身边只有这么一个能成事且有本事的亲人，由不得亚瑟不被威尔俘获，因此，当霍斯和威尔发生争执时，亚瑟自然而然地站在了威尔这边。然而，当威尔利用了莉亚娜时，亚瑟才发现自己一直崇拜的舅舅好像并不是他以为的良善之辈。
霍斯的眼角泛起了红晕，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冤情终于得到了昭雪，更因为他看到弟弟终于看清了威尔的真面目，感到弟弟在这一刻真正成熟了。自己的弟弟总算能辩忠奸了！
现在，他们兄弟俩终于可以齐心协力，共同对抗那个卑鄙的威尔了！
等等，自己的冤情好像不止这一件，除了未能及时赶回家的误会，他还记得自己曾经对父亲和母亲的死因抱有疑问……
“威尔，你不得好死！”霍斯在心中咒骂道。
随后，霍斯的眼睛瞪得滚圆，情绪激动地老亚当和亚瑟尖叫道：“快去掘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