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13章
第13章第13章
“喏,你老婆,是第一个给礼金的。”
群魔乱舞的小酒馆,茶几上的烧烤已经快吃光,啤酒也喝没了一整件。薛可涵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把手机亮给薛策瞧,红包已经领了,明晃晃的1600.00,备注是“百年好合”。
薛策懒散地倚在沙发边上,胳膊撑着靠背,长腿伸出来,“你收得也很爽快啊。”
薛可涵说:“你俩分开给也行,分开给更多。”
薛策说:“当然是分开给。”
薛可涵看他一眼:“咋了这是?吵架了?”
薛策说:“没。”
薛可涵眯了眯眼睛。薛策不是会跟人倾诉的类型,何况本科毕业后老同学们天各一方,到现在薛可涵也不知道薛策和沈少渝的近况,只觉得有点微妙。看薛策这副严防死守的样子,她总不能问:“你们该不会分手了吧?”于是只有低下头哐哐打字,用最礼貌合适的态度回复了沈少渝。
薛策看得见她回了什么,但擡起眼皮不想多看:“我说你这婚前焦虑要焦虑到什么时候?总不能天天出来喝酒吧?”
薛可涵说:“你反正不忙,出个差来玩一玩有什么关系!”
“你马上是有老公的人了,”薛策一指手表,“姐们儿,十二点了。”
“是啊,十二点了,我老公呢?”薛可涵捏着嗓子,“哦,他还在加班,还没来接我呢——”
说到加班,薛策心思触动,拇指在手机上划了划,又看到沈少渝的那条消息。
“刚加了三天的班,回来睡了一觉。”
他连着几天给沈少渝分享照片,沈少渝都不搭理,他几乎以为自己越界。毕竟作为一个炮友,本不应该在对方家里喝豌豆汤,也不应该给对方发工作和生活。他只是觉得,薛可涵的面子,沈少渝总该给的吧?谁料人家直接去找薛可涵了。
他还没有回复。不知道该怎么回。
他知道沈少渝的工作很难。工资待遇在北京算不错,但属于最典型的996公司,加班加得毫无人性。沈少渝到今做到小组长的位置,还算有点苦尽甘来的苗头,想当年刚入职时天天挨欺负,连远在法国的薛策都时不时想飞回来给他领导几个拳头。
那时候薛策面临毕业大关,几乎自顾不暇,但不论清晨还是半夜,也还是会给沈少渝视频电话,安慰他,哄他休息。谁料不知哪一个平常的天里沈少渝抽了不平常的风,竟对他说:“我每天工作好累好累,你关心过我吗?”
他震惊到哑口无言,一时间,所有熬过的夜,倒过的时差,乃至塞纳河的臭味,好像都冲进他的脑海。于是一股无明火被点燃,沿着越来越窄的引线飞速地窜烧,烧得他要窒息,那种窒息感,他直到今天回忆起来仍要憋红了脸。
他什么也不管了,用他毕生最尖刻的语调回击:“你要怎样关心才算关心?我在法国,我和你差了十个小时!我每天起早贪黑还要接你电话听你诉苦,但是你呢,你关心过我吗?你问过我一句我过得好不好,我开不开心,我累不累吗?!”
“轰隆——”
是那无明火终于烧到心腔子里,惊天动地地爆炸开。最初是爽快,毁灭吧,一切柔情蜜意青春岁月,全都拉倒,全都倒进河里冲走吧;然后是寂静,毁灭完了,什么都没有,宇宙空落落的;最后感到了恐慌。
他知道有些话不该说,有些东西,炸没了就全没了。
他微微弓身,伸手拿了茶几上的烟,抽出一根,轻轻点燃。
沈少渝当时是怎样应答他的?是不是哭了,是不是说了“对不起”?
他不记得了,大概那也并不是他想听到的话。
他只记得沈少渝的眼神,隔着脆弱的屏幕,那种分崩离析的眼神。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而那只是他们的无数次争吵中的一次而已。
“学长的工作是挺辛苦的啊。”薛可涵和自己的闺蜜碰了个杯,转头问他,“他买房了吧?在北京,不容易。”
薛策麻木地说:“是啊,是挺辛苦。”
“我们回去吧。我给谭之尧带点吃的走。”薛可涵说着招呼服务员,又对薛策说,“既然知道人家辛苦,就别吵架了嘛。”
薛可涵挽着她的闺蜜,薛策在后头尽职尽责当跟班,把她们送到了,自己再打车回酒店。深圳的春夜燥热,风里卷着大海的咸腥味,吹拂得人心都要发潮。薛策不知道第多少次拿起手机,点进消息页面。
薛可涵不知道,他们已经不会再吵架了。他们已经拥有了更为成熟稳定的关系,这种关系的定义就是分享快感而拒斥其他一切的胡思乱想。那种谁该安慰谁、谁该关心谁的冤案,想必从此再也不会发生。
他最终回复了一句:“那你好好休息吧。”
*
“那你好好休息吧。”
这算是一种求和吗?沈少渝拿着虾呆滞地想,薛策以前可从不说这种假模假式的话。
但他又立刻否定自己。又不是在谈恋爱,较什么劲。
他三五下吃了虾,起身去洗手。唐洲追问:“哎,这就不吃了吗?”
“你吃吧。”沈少渝说着,擦干净手来拿手机,身子陷进沙发里,屏幕的光幽幽亮在他脸上。作为一个社会化的成年人,对方给了台阶,自己就应该顺势下去,不能再悬空僵持。他在对话框里输入“嗯嗯”,又感觉不对,他早不这样说话了;删去,重新输入“你呢”,还是不对,再删去。
犹豫着,他往上翻了翻薛策给他发的东西。是不是该接一下薛策的话茬?他点开那两杯凉茶的照片。薛策一个人要喝两杯吗?
“这不是那个什么,广东凉茶吗!”唐洲瞥见了,不怀好意地笑,“你早说你要喝这个,比我买的奶茶便宜多了。”
“不是。”沈少渝说,“朋友在深圳出差,发我看的。”
“哦。”唐洲缩了回去,看他一眼,又问,“你对象啊?”
“不是。”沈少渝的反驳很机械。
唐洲耸了耸肩,“还是去年打我的那个?”
什么叫“还是”?沈少渝叹口气:“你别瞎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