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相思 你也在想我吗 - 大梁第一皇子殿下 - 江河入怀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57章 相思 你也在想我吗

天山东脉,苍山冻雪,绵延数百里的寒冰吞没了天地间一切杂色。此处的寂静已经延续了十几万年,即便是现在这样平静无风的天气,也没有一只飞鸟会经过这里。

“说吧,怎么回事?”燕归把一只酒囊扔到赵云侠身上,“赶紧喝,别死在这里。”

“怎么你小子说话还是这么欠揍啊?”赵云侠勉强拧开那只蛇皮囊灌了一口烧刀子。他适才死里逃生,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能有怎么回事。我路经西洲,听说有一种传闻中的药材生长在天山东脉,心中好奇呗。”

燕归冷哼了一声。

“谁不知道你云侠公子年轻时在西北欠过风流债,又不肯负责,差点被人家绑着丢进油锅里。所以这么多年四处流浪,唯独不肯往西边去的?怎么,现在年纪大了心中有愧,回来成亲了?”

“别瞎说!”赵云侠立刻开始骂骂咧咧,“什么叫年纪大了!公子我分明正当青春,花一样的年纪!”

他竟不否认,好像是默认了燕归的打趣一样,实在有诱导人往另一方向误会的嫌疑――

燕归这么些年在外面瞎闯,毕竟也不是吃素的。以燕归的脑子,不去探案都是可惜了。但凡别人的话中暴露一点信息,他就会立刻顺藤摸瓜地思考下去。

寻找药材;要用到赵云侠这样特殊的人选;一反常态与赵云侠性格不符的闪烁其词;西北天山绝地;不顾性命也要找到的姿态――

燕归脸色微凝“是小殿下需要这种药对不对?他出事了?你要找……毒婆根――你确定这药是生长在这里?”

他本来不过是半猜半诈,心中起疑,但是赵云侠这会儿人还眩晕恶心、眼前青黑,根本没有再伪装掩饰的能力。不过是心念急转之间耽误的片刻功夫、眼珠转动时泛起的些微波澜――燕归脸色急变,人已勃然大怒。

“他是怎么了?要来找这样奇绝冷门、闻所未闻的东西。莫不是中了什么毒?”

他都猜出来了,赵云侠也懒得再撒谎,苦笑两声闭上了眼睛。

燕归低骂了一声。“你们真是没用,为什么不保护好他?”他脸色阴沉不定,“戚长风那个傻子呢?他不是回去了吗?他是干什么吃的!”

“你人都跑了这么久了,眼看都快要跑出大梁边境,怎么还能对宁宁身边的事样样洞悉?”赵云侠忍不住地刺回去一句。他外甥交的这朋友也太吓人了吧,“真是奇了,你在他身边也是这个样子吗?对什么都了如指掌,一猜既透,宁宁他就不烦你?”

精明则以、他还非得透透地点出来――这样的人,反正赵云侠是绝对不想与之交际的。

燕归沉默了一瞬。

是啊。这是他始终没有同伴的原因。

但是小殿下并不厌憎他――康宁是燕归在这个世界上得到过的全部宽容和幸运。

他们――皇帝、孟白凡、戚长风,他们也该珍惜这种幸运的。但是他们没有。

“起来!”燕归也不顾人家赵云侠刚从生死的边缘逃出来,还惊魂未定,他俯身揪住赵云侠厚重的皮毛衣领,将人一把提起,“关于你要找的药,你现在都知道什么信息?跟我仔细说一遍。趁着天色还没暗,今日也没有下雪,待会我再跟你一起找去!”

同一时刻,中原蜀中,登峰山庄。

戚长风心下焦急,面上却声色未动,徐徐地把玩着手心里的一只玉犀杯,等着登峰庄主的回音。

“我竟不知道戚将军也会对这样的无稽之谈感兴趣。”登峰庄主徐之岳斟酌着语句,“中原武林也不知道从哪个源头放出了这等消息:都疯传这种毒药和百年仙芝一起服用,可以叫人凭空多出数十年的功力。”

“但这样神异的事,又是从没人听过的一种奇毒,那些武疯子趋之若鹜也就罢了,将军位高权重,又何必淌进这片浑水呢?”

其实如果戚长风能置身事外,从头看一看这桩毒祸的始末,他一定能察觉出,从深宫里的杨妃接触到没落毒门不为人知的奇毒开始,到赵云侠前往西北天山追逐渺茫的、找到毒婆根原产地的可能,及至他当下被武林中突然疯传的、毒婆根成药现世的消息单枪匹马吸引而来,这桩连续又每次阴差阳错地导致唯一结果的事局,其实在很多细节上都透出了一个巨大阴谋的暗影。

但是因为在这其中牵连到了最重要的东西――小皇子的性命。所以身在局中的所有人,自徽帝以下,都无法客观全面地纵览全局。

哪怕偶尔在纵马疾驰、一路南下的途中,有片刻不对劲的警觉闪过戚长风心头,可只要有一点点能挽救康宁的可能性,他都绝不会犹豫、更不可能放弃。

戚长风放下手中的古董茶杯,朗声一笑,“长风少年时就与徐兄结识,一向仰慕徐兄为人――江湖中谁人不知登峰庄主最重视朋友、英爽豪气。如今不过七八年未见,徐兄如此称呼于我,也实在太客气生疏了。”

此刻他身上丝毫没有朝廷亲封侯爵、手掌十万军权的一品将军的自矜与傲气。言谈间舒朗阔达,轻松随意,与当年跟着赵云侠一路游荡的南疆小子好像又微微重合起来。

徐之岳闻言面色立刻柔和了一些,嘴角也慢慢带出笑意,“这确是我的不是。是为兄拘泥小气了!戚兄弟果然还和当日一样,是个值得一交的人!”

徐庄主拍拍手,叫山庄的侍婢都下去了。他沉吟了半刻,正色问“只是戚兄弟的来意,多少还是得对我透出两分吧!这毒婆根的纷争虽突然乍起、由来不久,现却已是叫他们闹得一地鸡毛了!不是没有人上门来试探我的意思。但是对这事,我和乌兰都是一个立场:我们都不准备掺和进去的。”

他走近了戚长风,压低声音、语气严肃地表明了自己的意思,“若戚兄弟也是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增长功力的念想,那恕徐某爱莫能助了。这邪物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怕增长了某一个人的武功,却害了不知多少个人的性命!”

戚长风整肃了面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手抱拳――那却是一个武林中人的拜礼:

“徐兄高义。只是请您放心,长风此来便是要结束这场纷争。柳神医后人已经查出,这毒婆根只是剧毒,绝没有增加功力的效用。”戚长风神情恳切,骨子里所有因越来越焦灼恐惧而生出的暴烈的东西都被他小心地藏进了这副高大英俊、诚恳阔朗的表皮。

他带着徐之岳最欣赏的那种、清风朗月般的气质,折身拜了下去,“长风想求此药,是因为心爱之人中了此毒,需要得到药物、送到大夫那里追根溯源,救我爱人性命。”

这个理由在登峰庄主那里比什么都更有说服力。

徐之岳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扶起了戚长风。

“原来如此。戚兄弟放心,以我跟赵云侠那厮的交情,你这事我必定放在心上。我立刻去信给乌兰,他这人消息更灵通,我要他务必帮你好好打听。”

登峰庄主肯应承此事,戚长风多少是松了一口气。

他自然不会把太多的希望寄在一个六七年没怎么打过交道的故交身上,只是他这些年都没再深入过中原武林,想冒然往里面闯,只可能是四处碰壁。

江湖跟庙堂玩得不是一套东西,并非拿权势逼迫、率大军压境,就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如果这种做法真能起作用,戚长风为了他心肝宝贝的命,也绝不吝于尝试。

但现下,他仍然需要从登峰庄主这里拿到一块敲门砖才行。

当日夜里,酒过三巡,戚长风回到登峰山庄的客房,关好门窗,他周身那种明快清朗、使人亲近的气质几乎顷刻间卸了下去。

疲惫再也无法掩饰,在他每一寸皮肤间慢慢入侵。他已经日夜兼程、疾驰了三个日夜,一到青峰山就上去拜会徐之岳,又空腹饮了几坛的酒,此时五脏六腑都叫嚣着渴痛,好像恨不得能分头冲出他的躯干、投进一汪清水里。

他有些踉跄地栽进客房的床铺中,手指抖抖索索从怀中摸出一条雪白柔软的断帛来,满怀柔情地把这尤带温香的碎缎捧在手心。

那好像就是他急切渴求着的清水、也是他一切痛苦的起源――是此时此刻唯一能安抚他灵魂的东西。

“你现在正在干什么呢,小东西?”戚长风摩挲着那边缘撕裂了的脆弱布料,全身上下终于放松了些许,“你也想我吗,康宁?”

“我好想你……”小皇子正裹得很暖和,偎在临窗的榻上看月亮呢。

月牙尖尖挂在深秋漆黑的夜空上,在康宁的幻想中变成了一只金色的巨船,可以一夜于天河中跨越千里,把自己送到想念的人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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