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赏玉簪兰
第22章-赏玉簪兰
玥氏虽性子好，也被甘氏气得脸通红，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还在外人孩子面前说，将来叫孩子们怎么抬得起头做人，玥氏张嘴欲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闷在心头气得浑身发抖。 见状季婉容抛下杭景风，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去，扶住玥氏，正欲开口反驳，李夫人幽幽的声音便传了来。
“倚琴这便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说也是你嫂子，怎么这么没规矩。”李夫人看着甘氏眼神温润，话语柔柔却带着几分深入骨子里的威严，此话一出甘氏立马没了声。
“季夫人我便在这里替倚琴赔个不是，这妯娌间难免磕磕碰碰的，倚琴不懂事就劳你多照顾着些。”李夫人微微欠身玥氏连忙将她扶了起来，紧绷的身子也松弛了下来。
“夫人客气了，这些年季家也多亏了二房掌家才有如今的状况。”这话玥氏是好意，可听到甘氏耳里边不是那种味道，别扭的滋味酝酿在心头，又碍着李夫人的面不好发作，只得暗暗记下，心里对大房越发厌恶。
“自小瞧着倚琴长大，她是什么性子我能不知道？”说着还不忘瞪甘氏一眼，姐姐的埋怨甘氏不敢抱怨，往后少不得又将这股子怨气撒到玥氏身上。
玥氏面上一哂，怒意全消，也不再纠结，伸出手邀甘氏屋里坐，顺道吩咐云裳和文彦多拿几个铜炉来，别冻着客人，文彦见李夫人刚刚替娘亲说话还教训了二婶，做起事来别提有多带劲。
不一会儿刚还稍显冷清的堂屋坐久了有些微微发汗，李夫人身后的婢女替她褪下衣裳，只着一件朱红提缎小袄半倚着，同玥氏说些体己的话，季婉容觉着无趣便拉着杭景风一道出去，当然身后自然有甩不掉的李莫岚和文彦，文宣则陪着娘亲在堂屋里照顾李夫人。
屋外寒气袭人，刚出暖房便觉得一阵秋风如刀一般割过脸颊，生疼生疼的，玉簪兰就在季婉容的屋外，每年恰逢此时一股幽兰芬芳飘入屋内，便是不焚烟燃香屋内被褥都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每晚沉浸在花香里，醺醺然欲醉人心。
“这便是玉簪兰。”季婉容指着一株约莫半人高的阔叶兰花介绍。
玉簪兰其实并不是兰花，而是一种特殊的鸢尾，因为形似兰花，香味更甚兰花，且世间稀有而闻名，虽然不是兰花却被嗜爱兰花的人所追捧，其热衷程度丝毫不逊色与对极品兰花的喜爱。
倚荷院的玉簪兰长势极好，巴掌大皎洁的花朵亭亭而立，四周绿叶簇拥着，纤尘不染，仿佛遗于尘世间的仙子，袅袅芳华，遗世独立，似妙龄女子婀娜聘婷。
杭景风走上前，玉簪花在手心划过，留下一缕幽香，秋风拂过翠叶摇曳生姿，静静地立在满院秋色里，翠得惊心，白得动魄，洁白的花瓣逗留在手心上，却迟迟不忍采下，只盼这抹皎洁芳华能多在世间留驻一刻，哪怕一刻也好。
李莫岚瞧见杭景风愣愣的模样，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心里有些发酸，不就是一株花，有什么了不起，难不成比她这个大美人更有看头？而且这株玉簪兰还长在季婉容的倚荷院了，心里越想越憋屈，竟窝出一股子莫名的火气来。
玉簪兰仲秋盛开，极盛而衰，从花开到凋零不过短短七日，此花极其脆弱，能有这么大一株须十余年精心呵护，日夜不可间断，杭景风叹为观止，不由得赞道，“季夫人兰心蕙质，杭某佩服。”
视线触及花底，五彩花泥厚厚的积着，这东西杭景风并不陌生，这种花泥用来种植兰花再好不过了，季夫人如此神通，竟能弄来这么多五彩花泥，对季夫人敬佩之情又深了几分。
“娘亲喜欢侍花弄草这么些年，对种植花卉颇有几分心得，待先生得空不妨同娘亲探讨一番。”季婉容伸出手堪堪接住花瓣滴落的露水，凑到鼻尖细细一嗅，清幽的香味钻入鼻喉，沁人心脾。
“若是夫人不嫌弃杭某会前去叨扰。”杭景风似乎沉醉在花香之中。
文彦早就跑到后厨捧着一盒糕点跑了来，贼兮兮的凑到杭景风跟前，“杭大哥，这是娘亲特地为您做的玉簪兰点心，兰花珍贵做的不多，拿到外头也分不开，您趁新鲜吃了吧。”
说着掀开食盒，一股淡淡的清香幽幽飘出，精致的花瓣点心不禁让人食指大动，杭景风伸手取过一块递给季婉容，又招呼文彦和李莫岚来吃。
嫩黄色的玉簪兰糕滑入嘴间，一股馨香融入舌尖，点心细腻软糯入口即化，微苦，吞入腹中之后，如佳茗入口有丝微甜的回甘，点心软而不腻，苦而不涩，淡香微甜萦绕在舌尖，待他回过神来，再看食盒已空，看着指尖细碎零星的嫩黄色糕泥，颇有意犹未尽。
季婉容看着杭景风伸入食盒又悻悻收回的手指，略带几分歉意的说，“杭大哥，玉簪兰统共不过开了十来朵，知道您要来赏花便没敢多采，等花期将至到时再采下，一并做成糕点，也算没糟践这株玉簪兰。”
她倒是想齐根儿采下做成糕点以全口腹之欲，不过这样一来杭先生来赏的便不是花，而是光秃秃的玉簪兰叶了，这还有什么情趣可言。
“还是婉容想得周到。”杭景风丝毫不吝啬赞赏之言。
“娘亲听说先生有株幽谷墨兰老早就想见杭大哥一面，今个有客人在怕是没法与杭大哥详谈，以后得空可要多来走动走动，您是季府的先生，来季府走走是天经地义的。”季婉容这话是为了打消杭景风的烦恼，什么闲言碎语，先生来看看学生哪有什么闲言可碎嘴？
“婉容都这般说了，杭某再推辞便是不敬，也罢，只要夫人不觉得杭某烦人，多来走动走动又有何难。”杭景风说得坦荡，仿佛将那些闲言碎语尽数踩在脚底。
“前厅喧闹杭大哥怕是不喜，不如随婉容一道去后院瞧瞧。”季婉容将空食盒塞给文彦，又递给杭景风一块帕子拭手，瞥见文彦微苦的脸庞笑意更深了。
“有劳了。”
对于前厅几位夫人闲聊她真的没兴趣，外头虽寒风刺骨，也好过妇人之间的钩心斗角，再则外头还有满园秋意可赏，倚荷院，倚荷院……他倒是真想知道初夏时分，小荷刚露的倚荷院是怎样一番动人的景致。
高大的那株梧桐树静静伫立，秋叶飘零只剩光秃秃枝干在呼啸的劲风里矗立，虽萧瑟却不失意境。
栽好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这句话兀然出现在杭景风脑海里，瞥见一旁仰望天际唇角浅笑的季婉容，突然觉得他看不懂这个丫头，她明明就在眼前，又仿佛离得很远，似飞凤匿于红墙之内，待一朝风云骤起，便能展翅直上九重云霄。
这么些年随着玥氏也学到了不少侍弄花草的方法，与杭景风聊起也毫不逊色，语气和缓徐徐将倚荷院各处景致解说得入木三分，杭景风对季婉容赞赏更甚从前，她也不由暗自思量，自己应不应该这么锋芒毕露，也许韬光养晦才是正途。
身后那抹凌厉炙热的目光让她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待季婉容一行人回到正厅李夫人和二婶都已经离去，厅内空荡荡的，只有各色佳肴热气腾腾的摆放在桌上，因为杭景风在玥氏还特地温了梅子酒，此酒甘甜爽口不易醉人，便是季婉容也能浅酌几杯。
季婉容将杭景风请上上座，转念间玥氏从里间走了出来，文宣与云裳也落了座。
“小儿顽劣这些日子劳先生费心了，粗茶淡饭不成敬意，还请先生不要嫌弃。”玥氏举起酒杯遥遥朝杭景风敬了一杯，“妾身先干为敬，先生随意。”
言罢一杯梅子酒纳入腹中，暖暖的融入骨血，杭景风随即举起杯盏谦逊道，“夫人客气了，夫人做的糕点举世难寻堪比瑶池仙品，杭某能品尝真乃三生有幸，岂有嫌弃之言，家父多次提及夫人贤良淑德，兰心蕙质，杭某敬佩不已今日一见方知家父所言及是，再则文宣与婉容天资聪颖，文彦也十分乖巧，不用杭某怎么操心。”
“杭先生谬赞了。”玥氏眼角扫过三人，嘴角有抑不住的笑意，他们三兄妹自小懂事从没让她失望过。
转头看向李莫岚，温言道，“你娘亲有急事先回去了，天色已晚，若是想要回去玥姨便让哥哥们送你一程。”
李莫岚瞅了瞅杭景风，亦温声细语道，“玥姨，莫岚饿了，能在这用晚膳吗？”水眸缓缓抬起，略带恳求的看着玥氏。
“当然可以，只要莫岚丫头不嫌弃玥姨这儿的饭菜不好。”玥氏见这丫头乖巧可人，再则其母刚刚一直相帮，心有好感待她越发和善了。
“莫岚哪会嫌弃。”话是对玥氏说的，眼睛却瞟向杭景风，只见他坐在那里，仿佛周遭都沉寂下来，眼里只剩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