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赴宴（二）
第192章-赴宴（二） 季元钦淡淡的替季婉容解围，他这女儿自小在奉天城里长大，达官显贵基本上没见过，也不怪她如此惊慌，季元钦没听到婉容有任何举动，以为是她怕了，拉了拉她的衣袖难得温柔的说了句。
“婉容别怕，有爹爹在。”
有你在？怕就是有你才要怕——
季婉容勾起一道嘲讽的笑意，低着头，又有发丝遮住脸颊，旁人看不真切，半晌才道，“婉容不怕。”
听着女儿乖巧的声音季元钦长长吁了口气，若她是风如画的女儿该多好，那自己就能名正言顺的培养她了，虽然现在圣上年老体弱，但权势依旧庞大，送进宫中兴许能册嫔封妃，不过有风如画在，她便是再恨季婉容，也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名义上的女儿送进宫做哥哥的妃子。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圣上逐渐衰弱，几皇子纷纷开始拉拢权势，为夺嫡做准备，他大可以将女儿嫁给自己看好的皇子，助他夺嫡，虽然他自己不能座上皇位，但这样一来，江上还不是落在他季家手里。
心里想着季家被贬谪奉天城，自己所受得那些苦楚，季元钦心里就暗自发恨，皇家又如何，难道还真有真龙天子不成，若自己有权势大可以做地下皇者，谋取江山这事他觉得现在时机还不够，大可以等权势变大，让其子嗣夺帝。
季文琪——这个身上流着一半皇家血脉的儿子，若真到了那一步，他继承皇位倒是理所应当。
不过这事还不急，慢慢等待时机吧，有朝一日季家子嗣一定会坐上那个宝座的。
建帝身边的华妃也不禁说道，“本宫听人说，倾国倾城，从前皆以是谬论，这世间哪有这般美妙之人，今日一见季姑娘却真是应了那句话，一见倾人国再见倾人城！”
季婉容掀起眼帘，看向端坐在圣上身边的华衣女子，本该是皇后才能穿着的大红锦袍却穿在华妃身上，皇后的位置也是被她占去，不得不说，这女子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呀！
华妃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貌美依旧，风韵犹存，一旁的建帝早已白发苍苍，两者一比较，建帝简直能做她的爹了，也不知道华妃是怎么受得住的。
季婉容淡笑道，“要真说倾国倾城这世间的确但，但不是民女而是华妃娘娘，古人言：回眸一笑百媚丛生，千朝回盼，万载流芳，短短四句便是娘娘真实写照，民女不过是米粒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
季婉容并不准备在这儿大放异彩，便出言推辞，女人大抵都喜欢好话，华妃也不例外。
“季家的丫头嘴可真甜，皇上，茗儿喜欢这丫头，你便赏她些东西吧。”华妃将视线落在建帝身上，语调慵懒而娇媚。
“好好好，既然茗儿喜欢那边赏这丫头两对青花瓷盘，两箱珠宝好了。”建帝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吩咐道。
“多谢圣上，多谢华妃娘娘。”季婉容连忙起身道谢，连带着季家一行人也跪了下来，谢主隆恩。
“行了，都入席吧。”建帝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茗儿怎么对这丫头有兴趣？今个听说她要来，茗儿就特地让他点出这丫头，现在更是要自己赏赐于她。
这丫头模样倒是不错，只是才十一二岁，未免太小了些，再说她是风如画名义上的女儿，若是将她收入后宫，恐会被后人诟病。
随着两声清脆的击掌声，以御花池为景的台上，轻纱飘舞，期间端端坐着一位粉衣少女，一架古琴架在身前，临池而坐，飘渺似仙音般的琴声传来，琴声飘过御池之上，远远的荡开，一点点勾勒出少女情怀。
这首曲子是梅花三弄，梅花三弄以梅花凌霜傲寒，高洁不屈的节操与气质为表现内容，桓伊吹出三弄梅花之调，高妙绝伦，后人入于琴，而此女子摒弃笛子而取古琴音律，实属另辟蹊径，也是极美，不到此姑娘乃是温婉女子，未曾体会过清风傲骨，奏不出梅花三弄的精髓。
一个个精美至极的节目接踵而至，甚至连季婉仪都上台表演了，看着不远处对女子评头论足的贵公子们，季婉容这下全都明白了，原来这压根就不是什么家宴，根本就是给年轻公子和小姐一次结识的机会，前生一心全系在风顾寒身上，压根没在意这么多。
突然，殿外走进来一位男子，身着绛紫色的华服蟒袍，步履平稳的迈进来，见他进来，建帝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紫宸你来了。”
那男子本不愿打扰众人的雅兴，准备悄悄入席，却不料建帝并不打算放过他，只见他大步上前，噗通一声单膝跪下，“臣，拜见圣上。”
“你来迟了……”建帝悠悠道，里面藏着莫名的笑意。
“臣愿自罚三杯，给大家赔罪。”男子说得极其爽快，说着就要起身拿酒赔礼。
“喝酒有什么意思，紫宸为大家表演个节目把，给大家助助兴。”建帝苍老的眼眸子浮现出一抹狡黠，看得季婉容一阵恶心——几十岁的人了，还学年轻人扮可爱，不是给人添堵是什么。
季婉容猜测，这人肯定在京城树敌不少，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叫好，落尽下石呢？
那紫衣男子抬起头，深深看了眼建帝，爽快的应下来，“好，臣凑一曲边塞之曲，给大家助助兴。”说罢从怀里取来一黝黑之物，巴掌打小，其貌不扬，众人都没见过这是何物，纷纷议论。
只见紫宸将此物凑到唇边，瞬间，一阵凄凉的声音传来，幽深，凄凉，哀婉，绵绵不绝——
旁人不知此物，但季婉容何尝不知？此物是埙，漠北战场上经常见到，此物用粘土烧制而成，模样十分古朴，声音凄凉。
随着他的埙音，季婉容好似来到了秣兵厉马的战场，战马嘶鸣，兵戈相交，撞击发出的嗡鸣声犹在耳边回想，豪迈的汉子发出悲壮的声音，那是彻古绝唱，埙声凄凉悲壮，荡气回肠，谱写了边塞士兵的辛酸血泪——
季婉容突然闭上眼睛，如痴如醉的听着这一首仿佛跨越千年的篇章乐曲。
突然，乐声毫无征兆的戛然而止，季婉容猛地睁开眼，只见那紫衣男子正直直的看着自己。
“圣上，我要此人和我同台共谱此章。”紫衣男子毫无征兆的伸手指向季婉容，淡然道。
建帝先是诧然，旋即嘴角浮现出一抹看好戏的情绪，“季爱卿，可否让令媛与紫宸一道共谱此曲？”
建帝虽然是问句，但话里警告之意很明显，你要是敢推辞不肯让寡人看好戏试试看。
季元钦服侍圣上多年，自然知道圣上的意思，“婉容，你便去吧，好好奏，不要丢了季家的脸面。”后面那句话说得很小，只有季婉容和他两个人能听见。
季婉容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紫宸，笑道，“大人太抬举民女了，此物民女并不会奏，还请大人另请高明。”季婉容并没有直接答应爹爹的话，倒是直接向紫衣男子推辞起来。
那人将唇边的埙放下，嘴角浮现出一抹笃定，“你会，既然你想藏拙，那我奏曲你吟唱吧，我想这首曲子你一定会吧。”
说罢走到季婉容身前，不再多言，开始演奏另一首埙曲。
熟悉的调子萦绕耳边，这首曲子，试问漠北那位将士不会？
季婉容闭上眼睛，熟悉的旋律从嘴里飘出，声音虽小，却异常坚定，似乎能穿透魂魄令人震撼心灵。
胡笳怨琵琶叹双鬓几叠凉意沾
雕弓挽金戈铁马折戟沉沙家国担
晓风干，泪痕残，离鸿过尽比翼难
千里函苍山雪未满
山河颤九州撼去留魂魄镇肝胆
怎心安飒飒西风裘衣不抵五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