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 远志非花 - 人水草木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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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你是不是疯了?!”远志压低了声音,掩盖住自己的惊诧,可转念一想,又忽然闭了嘴,向刘茵看去,仿佛真要问她愿不愿意。

刘茵轻轻低头,不知是怕是拒,还是有那么点小小的动心,远志和织罗不知她内心想什么,只是静静等着。

过了片刻,才听她声如蚊讷:“可我离开了金家能去哪儿呢?”

织罗义气当头:“去顾家,我收留你。”

“留在医馆也可以。”远志也道。

“可这样,就牵连了你们,金家找上门来,令尊令堂又要怎么办?”

“他们还能上门来搜么?他们凭什么?”织罗怒道。

刘茵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摇头了:“你们将我从这里带走,最终还是会被人知道,若金家再告你们拐带,你们余生该怎么过?你们的父母、家族怎么办?你们呐,别太冲动了,说到底这大概是我的命,我也只能认。”

“这样不公平的命你也要认吗!”织罗反问。

刘茵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慈悲又无奈:“不然还能如何呢?刘家已经准备走了,我出走金家不过是多一件让他们蒙羞的事情罢了,我好时,他们都能抛弃我,我不好了,他们怎还肯帮我呢。”刘茵越说越灰心:“即便你们把我带出去,即便躲过了金家,但我余生能靠什么生活呢?我什么都不会,这十多年来,我会的,只是闲来无事绣绣花鸟,连汤羹都不会做,唯婚嫁一条路,今天金家非良人,下一次我难道就不会再遇到了吗?”

“下一次,擦亮眼,总能觅到良人。”

“擦亮眼,盲婚哑嫁,都是盲了,擦亮又有什么用。”

她愈加哀伤,联想到自己虚度的年华和如迷雾中不明朗的处境,终究是再不敢有挣扎的愿望。她说的有理有据,连远志和织罗也只能悲从中来,明知道她不该不快乐,却没有办法将她拉出来。

“可是,”织罗有些无力地反驳:“你还年轻,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都有的是时光去实现去追求,谁天生就会那些呢?不会的,也可以学啊!”

刘茵哽咽,却笑着似乎反过来安慰织罗:“男子读书赶考尚且有个高中的奔头,再不济的,识点字的做个小本的买卖,不识字的做劳力,赚个糊口的钱自然是顺理成章,可是你看看整个江州,牙行里、酒肆里、走街串巷的婆子婶子,有落得一个好名声的没有?……”

刘茵还没说完,吃进了一口风,陡然咳嗽起来。远志望着她满心酸楚,此刻能做的也只是帮她拍拍背,让她好一些。

可是刘茵却好像把这些日子以来想过的话都要倾吐出来似的,说:“远志,你之所以一直犹豫要不要行医,跟着父亲学医至今,仍要以男装示人,不也是害怕左邻右里的人以药婆称呼,坏你的名声,白白被人瞧不起吗?”

远志默然,她原本觉得刘茵是脆弱破碎,要人保护的,可现在,她洋洋洒洒坦露心迹,才觉出刘茵的智慧和棱角来,她其实一直都懂,只是时机错了。

“姑娘,你别急。”映翠拍了拍刘茵的背,看出了她激动的心,却没法,只能这样似乎能帮她平复。

刘茵却并没有止住,她不无强笑地安慰她们:“你们今天能来看我,能和你们说说话,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方才的话,是怨言,也是真心话,若没有你们,我本以为一辈子忍着,现在还求得再多,恐怕佛祖都要罚我了。”

“佛祖若为了这罚你,那他的慈悲为怀本就是假的。”织罗气道。

“又胡说了。”

“可是,我们总要想办法再见你,起码要知道你好不好,还有你的病。”

刘茵莞尔,轻抚远志的手:“还有映翠呢,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金家上下那么多人,总不能人人都是坏的,人组不成铜墙铁壁,来日方长,未见的就那样糟糕。”

人组不成铜墙铁壁,织罗一下被点醒了。

“对!”织罗道:“远志,既然我们敲不开金家的门,何不让金家主动来找我们?”

远志疑惑地望着她:“什么意思?”

远志和织罗出来时,特意去佛殿前绕了个弯,果真碰到了方才那个比丘尼。那比丘尼收了玛瑙牌,对她俩倒是客气了些。见织罗还特意迎上来,这才看到她手里果真拿了个纸鸢。

“当真是落在后院,若是掉在别处,恐怕就找不到了。”那比丘尼讪笑道。

织罗又行佛礼:“还要多谢师父好心,让我们进来。只不过……”织罗佯装难色,半真半假。

“只不过什么?”

“我们方才去捡的时候,遇到位奇怪的姑娘,也不问我们是谁,也不拦着看着,只是嘴里念念叨叨,我本要凑近去听,却听不出所以然来,见那姑娘脸色惨白,很是瘆人,都不敢久留,师父,那位姑娘可是这儿的居士?”

比丘尼一僵,尴尬道:“也不算是居士,那是新过门的少奶奶,过几日便要走的。”

“少奶奶怎住在这儿?”织罗追问。

比丘尼遭了冒犯,立刻冷了脸,嫌织罗话多,直到织罗又说:“师父别嫌我多嘴,我家中长辈擅占卜,我也多少懂一些,我只是想问那姑娘是否来此处后身子便一直不好,病病恹恹的?”

比丘尼不动声色,心里却想,的确是,映翠每日都来问,要她帮忙请金家的大夫,可不就是成天病恹恹的,可招人烦。

“偶尔还伴体热,呓语,胃肠也不好,不是吐了就是痛了?”

比丘尼被她唬得一愣愣的,越来越信了:“倒是确有其事。”

织罗整个紧张起来,故意说的神神秘秘:“师父恐怕要小心,那少奶奶大约是邪气侵袭,雨季刚过,你与她犯了冲,就怕邪气难去,还会波及到你。”见那比丘尼神色依然有疑,踢了踢远志。

远志怎会不接?只是假模假式朝织罗使眼色,劝她:“姐姐,师父已是肝阳上亢,养阴不及,她自会找人诊断,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比丘尼原本瞧不上这两个丫头,可两人你一嘴我一嘴的,倒真说了实情,纳闷她们怎么知道她有肝阳上亢之症?难道这姑娘真知道点门道?眼见她们要走,赶忙叫住远志:“施主等等,你懂医术?”

织罗偷偷冲远志挑了挑眉,不无骄傲:“当然,我妹妹可是天一堂东主的徒弟。顾家、庄家的夫人小姐都找她看过!”

“天一堂?!”这江南谁人不知?比丘尼的病症已是多年,然而看的药婆,吃的补药,都没让她好起来,如今眼前这姑娘一下就看出她病因,她倒有点不得不信了。

“那施主也会切脉开方?”

远志大方道:“自然。不过,你的病非一两日能好,最严重时眼仁充血、头痛欲裂。需长期调理,甚至终身服药,若要回到原先是不可能的。”

“吃山参鹿茸都不好?还是当真八字相冲?”

远志一笑:“最忌大补。五行阴阳相生相克,师父每日抄经念佛,相冲自然会解,只是沉疴难医而已。师父需多加注意,以免一病不愈又生一病。”并不多说,示意织罗要走。

但那比丘尼果不其然还是要刨根问底,拦住远志:“施主且慢,贫尼这两日起来就头疼得很,可是病症又加重了?大夫瞧瞧可有办法?”

远志见她上钩,也不能让人瞧出高兴来,只好说:“今日恐怕不行,若师父愿意,可下张拜帖,写清缘由,道明只有女眷,送到戚家医馆,我或能来此处出诊。”

比丘尼记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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