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夜半魅影
管家把沈明臣等人送入了千户府。仆人们原本就已准备了两间房子,一间给沈明臣住,一间给两个少年住。他们将沈明臣等人安置在这两间房内。不过,人多了一个番僧,没办法,只能让两个少年和番僧挤一下,让他们三人挤着两张床。
汪脚板早被汪傲娇直接送回到他自己的家里去了。
其实汪脚板早就苏醒过来,他在汪傲娇哭得凄凄戚戚婉婉惨惨的时候,就醒了。他从来没有碰到过汪傲娇如此痛哭的,而且是为他而痛心为他而哭泣的。他怕醒过来会让汪傲娇尴尬难为情,于是继续装昏迷。
到了家里,汪傲娇因为哭得太凶,一双眼睛泪眼婆娑,脸上泪痕交错,被母亲硬拉着去洗脸了。
汪脚板总算觅得机会,一骨碌从床上溜下来。在他父亲和其他兄弟姐妹惊愕的目光中,他耍宝似的扮着僵尸的模样,蹦蹦跳跳,嘴里嚷嚷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我是汪脚板,我还不想死。”
“桀桀桀。”他那五大三粗的父亲,原本笑起来就很诡异,也不知是为了配合汪脚板,还是怎么的,他这下笑得更是毛骨悚然。
“汪脚板,我是你亲妹妹啊。你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几个胆小的妹妹被汪脚板吓得飞一样地逃出房去。
“怎么回事?”汪傲娇洗脸回来,差点被夺门而逃的妹妹撞倒。
“娇儿姐,板儿哥吓我们。”几个妹妹看见母亲和汪傲娇回来了,镇定了一下,但还是不敢回房里,都趴在门口看热闹。
“什么?他醒了?”汪傲娇惊奇道。
“他本来就是醒着的,只是一直假装着昏迷的。他一到家,我就看到他偷偷地朝父亲眨眼睛。”有一个古怪精灵的妹妹揭露道。
“什么?他早就醒了?枉我还为他难受了半天?”汪傲娇感觉被愚弄了。
她撩起一脚,踢开了房门,冲着里面,杀气腾腾地喊道:“汪脚板,你骗我。”
汪脚板早就知道汪傲娇为他白流了这么多泪,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他躲在他父亲的背后,躲避着汪傲娇无影神腿的袭击。
“汪脚板,我跟你势不两立。”汪傲娇见无影神腿招招落空,气急败坏。
“娇儿,你千万别跟我势不两立。你跟我势不两立了,也就跟少爷势不两立了。”汪脚板并不恼怒,反而提醒道。
“我你。你欺负我。”汪傲娇一阵气结。
“谁说要跟我势不两立的?”门外有人接口问道。
“少爷?!”汪脚板一家都有些惊喜。
“我来看看汪脚板。”汪帆之推门进来,笑着说道。
汪脚板见汪傲娇有些脸红,知道她有些害羞,就站出来替汪傲娇解围。他笑着对汪帆之说道:“我们是在开玩笑玩呢。”
“我知道。”汪帆之呵呵地笑着,对着汪傲娇继续挤兑道,“你是在教训汪脚板吧?还要与汪脚板划清界限。”
“谁说的?不是这样的。”汪傲娇急忙解释。明明是汪脚板欺骗她,现在竟然变成是她在教训汪脚板了?那是她理亏了?她心里有点委屈。
“好了,好了。一群小孩子家家的,开开玩笑也没什么的。玩笑开过了,就没什么事了。”汪脚板的母亲打着圆场,将多余的子女都赶出房间,把房间留给汪帆之等三人。
“我来是想问问你,这番僧是怎么回事?他是谁?”汪帆之问道。
“他?”一听汪帆之问番僧的事,汪脚板就跳了起来。他被这番僧害得够惨,一听到番僧两字,心里就条件反射地涌起无穷无尽的憎恨。
“他现在在哪里?”汪脚板反问道。
“府上把他安置在沈先生的隔壁房间里。”汪帆之答道。
“什么?他还跟沈先生他们一起住?”汪脚板大惊道,“这番僧无路引,无戒牒,来历不明。千户府把他拉进府里来,就已经十分不妥了。现在还让他跟沈先生他们住一起,这万万不可。”
“那怎么办?”汪傲娇插嘴问道。
“乘着他现在酒醉未醒,赶快拉出去,扔到城门外。”汪脚板果断坚决地说道,“说不定这番僧就是双屿港过来的奸细。”
“啊?!”汪帆之和汪傲娇都被吓了一大跳。
有了汪帆之的首肯,汪脚板痛快淋漓地实施复仇计划。他找了辆板车,带了几个家丁,来到厢房,把昏睡着的番僧抬上板车,连夜出城,将番僧扔到荒郊野外。
去抬番僧出门时,汪傲娇是跟着汪脚板一起去的。等他们抬了番僧出了厢房,汪脚板回头看了看身后,汪傲娇却没有人影了。他又回到厢房里去找,找了一番,也没看见她的人。
汪傲娇失踪了。但是,汪脚板却不奇怪,也不惊慌。他知道千户府里很多房间都有暗道机关,这间厢房应该也有暗道。他很小的时候就和汪帆之、汪傲娇一起玩躲猫猫,钻过不少房间的暗道。不过,这间厢房的暗道他却没有钻过,他不知道暗道的入口在哪里。也许刚才暗道口被汪傲娇发现,她自己好奇心上来,自己钻了进去玩耍了。
这样想着,汪脚板也就不再去管汪傲娇了。他自己领着几个家丁,拉着板车,拖着番僧直奔西门而去。
夜渐渐地深了,喧闹了一天的千户府彻底安静了下来。
除了几个要害处还留有灯火照明,其余的灯火都已熄灭。院子里角角落落都有不知名的虫子在低鸣声。黑暗中很难分辨出房舍,只有一排接着一排一个朦胧的轮廓。
街上传来了一声二声的梆子声,还有那飘忽着的喊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在那寂静的夜里,敲更的梆子声往往会显得清脆响亮。然而,睡梦中的人并不会被这梆子声吵闹到。他们听到这种梆子声反而睡得更踏实。那些打呼噜的人,尤其如此,他们已经习惯了梆子的节奏,他们的呼噜声自动会去应和梆子的敲打节奏。于是,呼噜和着梆子声,此起彼伏。一旦,打更声没有了,他们的呼噜声就找不到节奏了。呼噜的节奏乱了,音走调了,声音小了,中间突然会打不出呼噜来,把人吵醒过来。
“喀嚓——。”一个与深更半夜很不谐调的声音突然响起。
“嗖——。”
“嗖——。”
厢房里,放在沈肩吾和沈箕仲的身边两把长剑一阵长鸣,从剑鞘中脱壳而出。冷冷的剑光散发开来,如幽灵一般,在漆黑的房间里游荡起来。
“我们这是在哪里?”突然一个惊慌的声音响了起来。厢房里的那张床上,沈肩吾动了几下,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四处张望着,忽然,他看到了腿脚处发着一闪一闪的可怕的寒光。一把长柄宝剑头朝上柄朝下,正在他的脚后左摇右晃,舞蹈着。
“鬼啊!”他大叫一声,抱住头钻到旁边沈箕仲的被窝里。
沈箕仲被他一挤,不舒服了,下意识地翻了个身。沈肩吾扯了扯被单,想裹住自己的身子。忽地,他又看到了一柄剑,在沈箕仲的腿脚处,也是头上柄下不断地左摇右晃。
“妈啊,鬼啊!”他吓得大喊了起来,惊慌失措地滚下床来,带着睡梦中的沈箕仲一起滚落在地上。
“哎呀,疼死了。我被水牛拱倒了。水牛呢?水牛在哪里?”沈箕仲爬了起来,明明紧闭着眼睛,却摇头又晃脑,似乎是在四处张望。
“箕仲,醒醒。你看,你看,有鬼!”沈肩吾拍打着沈箕仲的脸,让他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