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昆仑（六十五）
第210章。昆仑（六十五）
今日六月初四，是第一次代了掌门去看新生。与上次不同，上次还没拿到掌门令，如今这巴掌大的玉牌可就挂在腰间。无祸本觉得此事没什么重要，不过是当回猴子，给小辈们瞻仰瞻仰容颜。可昨晚隔壁的薛弗煞有介事地送来了一整套衣裳，还说了几个注意点，弄得他后半夜辗转反侧，压根儿没睡着。
走在路上还是迷迷糊糊半眯着眼，差点撞上人，还好保留了最后一丝清醒，及时闪开了。
无祸是最后一个到的。
山门前，除了前去瑶山的五长老，人都在。一二三四六七加个仙尊，一瞬间齐齐侧头看向他。看来已经是个猴子了。
哪怕是平日里从来不笑的三长老，无祸都从他眼里看出了一丝笑意，估计是今天自己这只猴子打扮得体，没丢了昆仑颜面。
大家相互点头致意，而后没了任何交谈。
掌门说自己日后以云游为主，万年里一定会回来传授掌门位，让无祸在此期间好好学学如何当好昆仑门面。
是的，就是个门面。
掌门老爷爷当时还边说边捋着胡须，好似相当得意撑了几十万年的场面。
除非是到了关乎仙界存亡的危急时刻，平日里仙人们都是各司其职各自为政。最平常的活动，说好听点叫做‘仙术交流’的东西，难听点就是看的不顺眼了打架，然后打出个老死不相往来。
所以此刻昆仑各位管理者之间，你不看我我不看你，偶尔你勉强问一句我亦勉为其难地答一句，眼神凝望空中某一点也是有理可寻的。
有道理却又不代表能够接受。
无祸虽是众弟子敬仰（畏惧）的大师兄，但也没到了身侧仙尊那般看透红尘不喜言语的地步。他负手于身后，抿着嘴故作老成在太阳下熬了半个时辰，一直和昨晚的困意作着斗争。
这一战，打得艰辛且输得一败涂地。
也不知自己就这么闭上眼会不会被三长老罚抄五百遍清规戒律，这是最后一个念头。
他自己以为，这是睡着前最后一个念头。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何况是养了千年的琳琅。昏昏欲睡的人被身后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和一巴掌拍醒。
被这动静惊到的，又岂止无祸一人。
排成一横排的八位能人同时回头，除了不认识的那个是二长老外，其余人尽管穿得跟平日里不同，琳琅还是能清晰区分出谁是谁的。她点了点头，看上去架子很大，却又让人分不清是在跟谁打招呼。
三长老正要上前说一说这个不懂礼数的女弟子时，只见这女弟子招了招手，无祸竟兴冲冲地上前，拉着人走到一旁，说悄悄话去了。
“这——”
“三长老稍安勿躁，这年轻人嘛，总是随性点，”七长老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旁，将眼睛瞪得老大的三长老拉住，“掌门也说过，无祸不大喜欢管束，让你别太压着他。”
“我——过会儿蓬莱也会派人来，才需要个撑门面的，所以刚刚无祸来晚了我才没说什么，”三长老突然想到了这女弟子是谁，声音又压下许多，“你看看啊，他倒好，整日与这个琳琅混在一起。”
“人家姑娘也没做错什么呀？”
新弟子陆陆续续来了，其余人都自愿或被迫地上前去装出一两个笑脸，反正再站一刻钟就能走了。七长老一面露出八颗牙笑得灿烂，一面用神识继续交谈。
“她现在是没犯什么大错，可——”
意识交谈还没完就戛然而止，他顺着余洋的眼神望去，来了一排青色仙袍。
既然三长老已经故作热情地上去欢迎了，那自己也没什么事可干了。七长老抱着收工心态，大大方方地穿越人墙，没受到一点儿阻拦，甚至完全离开前还同琳琅做了个眼神交流。
“没有，欸琳琅你想什么呢？”无祸看向她看的方向，聚成团的人却又是空无一人。看来这小姑娘走神本事是越来越厉害了，正讲着话都能不在状态。
“没没没，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没有。还没来得及与他讲上话你就来了。”
过了八个月，无祸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兴奋劲头是差不多都被消磨干净了，可琳琅没有。她一直记着南烛的事儿，哪怕当事人都装作自己忘记了。
所以她冒着被罚抄的风险来山门口，就是为了晓得无祸探口风探得如何，没料到自己的拍档如此不争气。
“欸！”
“你是在骂我没用？”
“不敢不敢”明明心里已经骂了好几遍，“就是躲不过去硬要有交集，觉得不大舒心。”
“仔细想一想平日里南烛小师妹对你的好，这点不舒心又算什么呢？”
“对！南烛人这么好，虽说她眼光差了点。可既然是她的心愿，我做点牺牲也没什么的。”
“欸小铃铛，你怎么没为我的心愿做过牺牲？”
“？”这话把人问倒了，琳琅沉思片刻后抬头，“你有什么心愿？我怎么从来不晓得？”
“.也对，我好像是没什么心愿。”
无祸换了身衣裳就有点傻里傻气，她怕被傻气传染，所以找了借口溜了。剩下代掌门独自在风中，吹乱了发型。
代掌门的发型没有乱很久，因为他一意识到现在是跑路的好时机，就趁人不注意，也溜了。
琳琅从未觉得无祸有过很不靠谱的时刻，至多是说话难听了些，现在亦是如此。既然是信任的人，办不好事也有因可找。
今日之事只不过给了她一个警醒，不能真的想着让事情水到渠成，有些时刻，自己还是要上去疏通一下的。
抱着微微提及不过分宣扬的态度，她第一次，主动，在路上拦了仙尊他老人家。
看了这么多凡人的恩怨纠葛，其中台词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么几句，更何况琳琅还提前写过一张稿子。如今纸丢了，内容早已烂熟于心。
好事多磨真是不假，这不大好的事，也很多磨。譬如刚刚，仙尊一副不想同她交流的模样，厌恶脸色都懒得藏起来。
难不成区区五百年，世风日下人心就变化得这般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