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昆仑（五十八）
第203章。昆仑（五十八）
更何况琳琅‘不愿跟人说过多废话’的架势，被他们看成了面若冰霜，相当难接近。快正午的太阳虽然晒不死人，却也不大讨人喜欢。相顾无言的僵局持续了三个呼吸，就在琳琅决定用武力将人推开时，出现了转机。
“师姐。”
“嗯，七长老又扯远了？”南烛点点头，走到琳琅身边。
她修的是佛法，而七长老最喜欢扯七扯八讲点前尘往事，弄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一段爱而不得的悲惨经历。明明应该跟三长老同一时间放课，却总要比他晚上一点儿。
南烛一出来，就看见熟悉的身影，鹤立鸡群，浑身散发着跟以往全然不同的气息。却又在她靠近后，依旧和蔼友善，好似刚刚不过错觉。
“师姐？”看客们自然也听到了南烛的称呼，像是在沸水里投下里几颗燃石，滚得愈加厉害起来。
之所以敢出言不逊，敢狗眼看人低，是建立在‘上道法课的都是新弟子’基础上。如今一下子被推翻，便都窃窃私语起来。
“原来是师姐，失敬了。”伸手拦住人的女子最先表态，还装模做样做了个揖，但任谁都能听出，根本没一丝对师长的敬意。
大概这个‘任谁’，是不包括琳琅的。
无祸曾说过，人家肯对你弯下腰，表明了自降地位，是文化人之间常用的手段，一般用来止息将发未发的干戈。所以她将长剑直接递给南烛，也不管别人拿不拿得动，就上前将女子扶起来，“你也太客气了，我不过是借过一下，行此大礼做什么？”
“我——这——”琳琅不按常理出牌，打乱了女子本来编排好的下一句。
“我还是第一次见师姐，”最先造成剑拔弩张局面的女子接过话腔，阴阳怪气地说，“师姐您是来重上道法课的？”
她刻意强调了‘重’字，因为只有没考过的，才会来重修。刻意强调的东西要被人注意到了才精彩，周围看客们是注意到了，又不包括琳琅。
“没上过自然要来，你连规矩都不懂么？”
“我——”
“既然知道我长你们一辈，还不散开，聚在这里成何体统，想让三长老看见嘛？”琳琅跟这群小麻雀废话的耐心终于散尽了，她拿出了重磅武器，狐假虎威，且祭出了三长老的名讳。
果然，一石惊起林中鸟，加上这块石头又这般有分量，眨眼间鸟兽四散。
“师妹，”她同身后呆呆站立的南烛打招呼，“走了。”
“哦哦，欸师姐师姐，你的剑——”之所以站着不跟上去，是因为怕一放手任由剑倒地，将会惊起另一场轩然大波，真的把执法堂引来。
琳琅一个旋转到她面前，拿起剑又转回原来位置，轻巧似鸟儿，好似南烛发红发痛的掌心是个错觉。
在她俩走后，原先一直站在某个角落不出声的男弟子突然喊起来，“是琳琅，是那个琳琅。”
若他身边有人，定会附和到，“谁？哪个琳琅？”
然后他会说，“就是大师兄护着的人呀！你忘记了不成，见完长老仙尊之后见的就是大师兄，他贵为掌门弟子，全权代表了掌门。”
“这我自然晓得，琳琅呢？还没讲呢！”
“我听说啊，这个琳琅是三百年前被大师兄带回来的，名不正言不顺还没通过任何考核，可是呀，偏偏没人敢去找她的麻烦。因为这两人啊，是整日混在一起，去膳房就能瞧见。我还听说曾有另一位师姐，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当夜就——”
“就怎么了？”
“死了呀!还有人看到大师兄浑身浴血地回房呢！”
“天哪这——”
“嘘——听过就好听过就好，切不可外传。”
“是是是，看来以后真要谨言慎行了。”
可惜这是一段臆想中的对话，四周根本没人，也没人回应他。过了会儿，他觉得无趣，也便自行离开了。
无风不起浪，独木不成林。
有薛弗的存在，无祸一开始就知道这些风言风语的存在。他也知道，琳琅处理不了这个，所以曾私下里威胁过几个源头人物。
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新的弟子进来了，总要有些往昔的故事供他们嚼舌根。纸，也终是保不住火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至少太平时候，日子还要过下去。
此刻，枝叶繁茂的老榕树下，斜斜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人与空位上。
三个人，一个空位。
昨晚从六长老处回来，就碰到无祸拿着四个蒲团子边走边哼歌，还真真是应了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这句好话。
“不是平兰的棉絮吧？”琳琅捧着小木盆，里头是切成小块的莲雾，与芝麻、花生、瓜子仁拌在一起。其余两人也各有一盘。
“是平兰的，不过昨天去时王家关门了，换了个地方。”无祸手里也是一盆，不过闪着淡金色的光泽，因为加了蜂蜜。他的口味独特，要不是辣死人，要不就是甜得腻味。
“南烛，你也觉得坐着屁股疼吧？”琳琅一脸‘早就知道一切’的表情，关切地看着同样坐得不太安分之人。
“我，没有，”南烛只是因为太紧张，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掌门代言人实在太考验心脏承受能力，又架不住师姐把话头引到了自己身上，只能红着脸开口，“这挺好的，我，我觉得。”
这三人里头，南烛是明显的客。既然客人都开口了，主随客便也不好太驳了无祸的面子。琳琅知趣地低下头，用小叉子将大块大块的莲雾往嘴巴里送。
无祸与南烛本就不相识，突然间也做不出什么熟络假样子来，也同样知趣地专心盘中物。
刚吃了两块，琳琅又抬起头来。
“小师妹。”
“嗯？”后者嘴里东西还没咽下，说不出话来，只能鼓着腮帮子像只小仓鼠般望着她。
“今天那个，就伸手拦住我的，你认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