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昆仑（七十八）
第223章。昆仑（七十八）
五更时候真的天降大雨，还伴随着电闪雷鸣，淅淅沥沥打在窗户上扰人清梦。琳琅好几次起身，两扇木窗关了又开，开了又关，屋内闷热没减少分毫。
她把耳朵贴在墙壁上，感受隔壁屋的响动。按说小师妹该是喝醉加熟睡了的，却仍旧放不下心，屏着一口气细细听着。
今夜大雨落地声音太响，听了半天没听出个子丑寅卯来。何况雨声跟哭声相似，哪怕南烛真的还没流干泪，也不好分辨。
窗户还是开了的好，在地底藏了一天的热气如今都跑出来，聚在屋子里逃不出去，四处乱窜搞得人心烦躁。
琳琅又走上前，用力将褪了漆的老窗一推，嘎吱嘎吱作响。
这一天里出现了太多个第一次。
第一次听闻关于自己的传言；第一次晓得无祸对自己这般用心良苦；第一次见南烛哭得昏天黑地爹娘不认；还有，第一次没睡上三个时辰。
一个月后才是道法测试，四长老亦要半年后才见面，接下来除了跑药田跟膳房，空闲的很。缺了三个时辰的睡眠，大约也能在明日补上。
琳琅睡意全无地欣赏雨景，伸出舌头还能尝一尝甜甜的雨水。榕树的树冠比初见时宽了一倍有余，树干颜色好像也深了许多，夜色朦胧下看不真切，树下有一片白色衣角，好像是——
无祸！
喝了酒脑袋迷糊，忘记了自己是个仙人，所以费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小师妹挪到床上后，就觉得无事一身轻，且心里没有任何不安。
她连伞都忘了打，赤着脚踩上一个个坑坑洼洼的水坑，白皙小腿上是一个个泥点子。看上去像亡命天涯的风尘女子，但这还算不上惨，躺在地上那个才是惨。
无祸的脸已经面目全非，并非像书中所写受人嫉妒被毁了容貌，而是成了泥色。
至于白色仙袍，呵呵呵，像消融冰雪一般，与雨水和在一起。
除了依稀能看出几根黑发外，嗯，就算化成灰还是能认出来的。
“呃——琳琅，你给我——吃什么呢——呃——”屋漏偏逢连夜，被雨打了两个时辰都醒不来的人突然幽幽转醒，还舔了一下嘴，吃了几口泥。
琳琅怕他吃太饱撑死，反手一巴掌直接把人给打晕了。
天地分阴阳五之际，就规定好了，男子比女子力大，女子比男子柔软。正如琳琅一如既往地觉得自己腰肢纤细，一步一停顿中很有可能被结实的无祸给压断。
一个院落共八间房，两人各持半壁江山。她的四间厢房，分别用做药房、书房、闺房、杂物房。
药房里一直是无处落脚，瓶瓶罐罐的很容易将人绊倒。前天去凡间搬了个大书柜回来，结果太高放不下，到现在还是横躺着，门也关不上。闺房里只有一张床，不予考虑。
最后的决定根本没有任何疑问。
也没有任何愧疚。
又是半个时辰，整个天全部亮了起来，边边角角的黑色全部消失，只剩下纯粹的蓝色。
万里无云。
琳琅那比狗还灵的鼻子闻到了千里之外，另一座山头上的早膳香味。
今日应该有豆浆，豆腐脑，千层饼，玉米馍馍和花开富贵酥，嗯，还是椰奶味的。大师傅烤得酥饼永远能脆到你无法想象，轻轻一咬，末子就会纷纷落下，洒满一身。
再想下去就要流口水了，琳琅跨过门槛正要唤出长剑时，听到杂物房里传来噼里啪啦一阵器皿落地声，还有男子喊痛骂娘的惨叫声。
“琳琅——”
“欸！”她陡然转换步子方向，朝着声源走去，声音听上去很欢喜，“你终于醒啦？”
“我——我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室内室外都是一片亮堂堂，她终于能彻底看清无祸的模样。整个脸上的泥半干半湿，有几条小裂缝。这张纯天然的面具上有三个洞，两个小一些的是眼睛，相对大一点的嘴巴。
无祸边说话边有泥渣子往嘴里掉，他先是尝了一下，脸色骤变，呸呸呸吐了出来。
“哎呀你这个问题问得是真好！”琳琅蹲下来，与小心翼翼眨着眼睛坐在地上的人平视。
她的眼里，尽是故事。
无祸突然有点儿不想知道自己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却没来得及开口制止她，就听见琳琅板着个脸憋着个笑地说到，“昨天晚上，你喝高了，还是最先一个喝高的。”
“我酒量可能——”
“跟酒量没关系，你就是弱。不过后来，小师妹也喝醉了，就拉着我聊心事，我便没能顾得上你。”
“没事儿，你不顾我也——”越听越觉得不妙。
“我真是后悔啊，当时就应该留点心在你身上。等我把南烛送回屋里再走出来，就看见你撅着屁股埋头在土里，真的。”
“我——我——”
“你在吃土。”
“吃——土？”
“你大概是饿坏了，整个头都埋了进去，抓起一把泥就往嘴里塞，我拉你时还一直推开我。”她说着说着卷起了衣袖，“你瞧，这儿还有红印为证。”其实这印子是背南烛时候被掐红的。
“.”
“你吧，喝了酒之后变得力大无穷，好像也丧失了痛觉，任我如何拳打脚踢也不为所动。”
“你还.踢了我？”
“只是比喻说法，你想我怎会乘人之危呢？尤其还是在你埋头狂吃的时候，是吧？”她和蔼地笑着，笑容堪比春风拂面，又似寒冬腊月，“无祸，我听说过有人喝醉了会发疯，有人喝醉了会说胡话，亦有人喝醉了还能装作没醉。”
“.嗯，这样，我”
“你这样的，这一番作为，实在让我，让我，大为吃惊。昨天看你吃得这么投入，我都要忍不住了。好在我及时克制住了自己的一时冲动，赶在大雨倾盆前将你拖进了屋子。”